白辞记得希娅教给自己的这一招。
他曾经用这招，摧毁了水果摊老板身上的天妖之血，才使他解除了怪物状态；
而如今，白辞把同样的招数，用在了齐岳身上。
感受着足以摧毁一切的波动，顺着他的皮肤涌到自己的五脏六腑。
齐岳痛苦的嚎叫着。
“给我……住手啊！！！”
他的嘶吼声，震得皇宫的穹顶上不断落下大块石灰，
白辞能感觉得到，齐岳的体内，两股霸道的力量正在无声地对抗着。
“抱歉，再忍一下吧。“
他的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
而看着齐岳身上源源不断蒸发出的黑气，白辞的嘴角扬起了一丝弧度。
他知道，男人体内的天妖之血，输给了自己的湮灭之力。
“我在干什么……”
那是，小巧？
为什么……
我刚才在朝她攻击呢？
突然，齐岳踉跄着后退几步，暴戾在他的眼中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迷茫。
而远处齐巧的身形，则像钥匙一般，打开了齐岳记忆的闸门。
二十年前，那个雨夜，自己牵着年幼的齐巧，在军营里踱步，向每一位战友炫耀，
“看，这就是我女儿，哈哈。”
“以后，她会成为一名强大的灵术师的！”
十年前，训练场上，他严厉地训斥着摔倒的齐巧，
“站起来，你打算靠什么守护人类，靠你的眼泪吗？ "
不久前，齐巧成为统领的授勋仪式上，他作为给女儿授勋的人，将那柄神圣剑授予少女的时候，平时被人称为铁血将军的自己，此刻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
齐岳痛苦地抱住头颅，种种记忆，如同洪流般涌出自己的大脑，而那些被天妖之血污染的部分，正在缓缓消退。
他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我不仅，做出了那样的事情…”
“竟然...对王女殿下...还差点...”
而就在此刻，一只天妖又冲向了齐巧。
不好……！
齐岳看到这个情形，突然暴起，六阶骑士的速度，使得他如同闪电一般轰然爆发。
仅仅不到一秒的时间，齐巧前面，就出现一个山岳般的身影。
"父亲...？"齐巧的声音在颤抖。
“抱歉……我醒的有些晚了。”
齐岳浑厚的声音，从齐巧身前传来。
而他仅仅靠蛮力，就将那只天妖撕成了两半。
天妖粘稠的黑色血液，喷溅到了他刚毅的脸上，
此刻，那个曾经的铁血将军，终于回来了。
而有了齐岳的加入，白辞和齐巧对付剩下的天妖，如同探囊取物。
不一会，整个皇宫内寂静无比，正剩下满地天妖的尸体，还有他们三人。
齐巧想说些什么，但干涩的喉咙，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有好多事想说，也有好多事想问。
而感受到欲言又止的齐巧，齐岳突然笑了。
“女儿……”
“父亲，我在。”
嗯……
“不愧是我的女儿。”
短短几个字，足以让齐巧泪如雨下。
自己，得到他的认可了吗？
随后齐岳看向白辞，
“是你，解除了我体内天妖的血吗……？”
白辞轻轻点了点头。
“好，好小子！”
齐岳走了过来，赞赏地拍了两下白辞的肩膀。
“虽然不知道你那是什么力量，不过，看得出来，你会是护国公最头疼的敌人。”
白辞停顿了一下，问道：
“也就是说，您其实并不是和护国公在一条战线的吗？”
齐岳此时叹了口气，
“洛维斯，骗了国王，还有我……”
“洛维斯……是护国公的本名吗？”白辞问道。
齐岳点了点头，
“是的，他曾经许诺，有能力能够改变人族的现状，但代价就是我和国王两人的身体。”
“而结局就是，国王答应了他的要求，随后便失踪了，我也被他改造成了天妖的傀儡。”
“感受得到吗？小子…….”
齐岳苦笑道。
他缓缓解除了自己身上的盔甲，露出胸口处蔓延的恐怖黑色纹路，正像活物一般跳动着。
………………
怎么可能……
白辞神色有些凝重。
自己不是明明已经消除了他身上的天妖之血了吗？
但是，此刻齐岳身上浓厚的天妖气息，却仍冲击着自己的嗅觉。
齐岳仿佛看穿了白辞的疑问，
“我的全身，早已经被换成了天妖的形态，即便是清除了天妖之血，我身体的构造已经无法改变。”
听到这里，白辞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
他和那个水果摊老板，是完全不同的改造体吗…
也就是说，齐岳应该，已经算是一只天妖了。
或许，眼前的齐岳已经命不久矣。
而后齐岳说出的话，验证了白辞的想法，
“我的这幅罪恶的身体，能够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随后他看向齐巧，
“剩下的道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齐巧听到这里，脸色苍白
她猛地抓住齐岳的手腕：
“不可能！您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孩子。"齐岳的手覆盖上了齐巧的手背，
“真正的战士要懂得判断不可逆转的局势，并接受现实。”
“这是我当时，教给你的第一课。”
…………
“抱歉，刚和你认识，就要和你告别了，小子。”
齐岳转头看向白辞，哈哈大笑道。
白辞摇了摇头，
“我会永远记得你，一位值得尊重的好父亲。”
“哈哈，被一个年轻人这么说，我也是很困扰的啊。”
齐岳笑道，但是笑声里却带有一丝苦涩。
此时，整个皇宫外，传来整齐的踏步声，
圣天军已经将皇宫外面围了个水泄不通。
但由于护国公的结界，他们也只能从皇宫外观望着，丝毫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而此时，齐岳深吸一口气，
运作他体内的天妖之力，打开了护国公的结界。
“将军大人？！！”
众圣天军错愕，他们本来以为会是贼人入侵了皇宫，没想到，待到皇宫大门打开之时，眼前的人却是他们的总统领。
齐岳挥了挥手，他的声音响彻夜晚的天空：
“众圣天军听令！”
“是！”
“我的女儿，齐巧，从今天起，正式接替我的位置。”
！！！！！
“什么！”
在场每一个人，
无论是白辞，还是齐巧，亦或是外面的圣天军，
听到齐岳话语中的内容时，脸上无一不漏出不可置信之色。
“齐岳大人……“
齐岳的副官看着眼前的男人，欲言又止。
齐岳抬手制止了所有质疑，拿起挂在身边的金色佩剑，缓缓向身后走去。
“接剑吧。”
齐巧有些苦涩地看着眼前走来的宽阔身影，
“我……无法胜任这个位置。”
她知道，自己和父亲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少女不断摇着头后退，
直到自己的后背撞上白辞的胸膛，
白辞能感受得到齐巧的身体，正在剧烈的颤抖，
犹豫片刻后，他还是选择敞开了怀抱，随后扶住了齐巧的肩膀。
而这个动作，似乎给了齐岳某种信号，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笑意，
随后那个铁血将军，罕见地漏出了温柔的表情，看着齐巧：
“不，想成为守护他人的存在，力量并不重要。”
“你的那颗心，已经得到这把剑的认可了。”
齐岳缓缓将那柄，代表着圣天军至高无上之权的佩剑，交给了齐巧手中。
……………
“守护他人的心吗……”
而齐巧，此刻也像是明白什么一样，轻轻点了点头。
“嗯，”
看到齐巧接下了代表圣天军总将的佩剑，齐岳满意地笑了，
随后转头面对白辞，缓缓说道：
“还有一个请求。”
“请讲。”
看着严肃的白辞，齐岳神秘地笑了笑，
“作为一个父亲……我希望，你能照顾好我的女儿。”
齐岳深深地低下了头，对着白辞郑重地行了一个军礼。
………….
白辞知道，齐岳这话中的含义。
但是自己，真的能选择齐巧吗？
平心而论，齐巧无论是外貌还是她的内心，都是无可挑剔的存在。
但是，只有白辞自己知道，
他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
“好。”
白辞郑重点头，尽管再三犹豫，
但面对一名父亲临终前的请求，自己还是无法拒绝。
他想起希娅，想起月铃，又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齐巧，
某种觉悟，在此刻生根发芽。
“誓死守护，齐巧将军！”
皇宫外的圣天军看到新的总将接下了属于她的那把佩剑，呼声随之震彻云霄。
看到这里，齐岳满意地笑了，他已经没有任何遗憾，
“小子，天妖之血，没有杀死我，唯一能杀死我的，只有我自己。”
随后，齐岳的最后一眼，看向了齐巧。
“女儿……”
“我为你感到骄傲。”
男人已经天妖化的手调转方向，凝聚着巨大的魔力，
毫不客气地轰向了自己的心脏。
“不要！”
齐巧试图抓住那道消逝的身影，却被白辞一把拉了回来，拥入了怀中。
“你的父亲…..与其屈辱的死在天妖之血的污染下，“
”他的骄傲，让他宁可选择死在他自己的手中。”
当巨大的魔力散去，齐岳的身影已经化作点点金芒。
只有齐巧手中的佩剑，证明他曾经存在过此地。
……….
“为什么…….”
齐巧颤抖地着看自己手中的剑，上面刻着几个文字，
“愿你的剑永远指向光明”
剑身的光芒如此耀眼，
就像是二十年前，那个总喜欢把女儿扛在肩上，看着城中百姓的将军。
而剑柄弹开的暗格里，静静地躺着一片干枯的四叶草和一张泛黄的纸。
纸上稚嫩的笔迹写着：「祝父亲生日快乐——齐巧，七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