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
迦楼罗的身体剧烈抽搐，随后，他洁白的羽翼彻底化为黑色，皮肤上浮现出诡异的烙印。
“从今天起……”
白辞的声音冰冷而平静。
“你将成为我的奴仆。”
白辞如同魔神一般，俯视着蜷缩在地上的迦楼罗。
而迦楼罗的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跪伏下去，额头抵在地上，颤抖着吐出：
“遵命…主人。”
随后白辞望向角斗场的观众席，那里爆发着此起彼伏的尖叫，翼人的羽毛混着血纷纷扬扬地落下，像一场荒谬的雪。
白辞丝毫没有在意这些，他的目光穿过混乱的人群，准确找到了月铃。
少女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即便她的裙摆已经沾满了精灵和翼人溅出的血，但仍依旧平静地看着白辞。
她知道，白辞是为了救自己，才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自己没有理由怪他违背了两人的承诺。
但是，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白辞不会释放天使的力量，不会变成如今这副令人恐惧的模样。
这三年来，她亲眼见证着白辞如何一点点学习人类的温度，如何笨拙地尝试理解情感和人心，如何努力收敛神的冷漠……
他几乎快要成功了。
是自己，又一次将他推回了深渊。
而说到底，如果不是她把那位天使从神座拉入凡尘，星陨城不会覆灭，奥斯特里亚不会消亡，此时身边的这些人…也不会死……
而白辞更不会被她自私的愿望禁锢，被迫从神明堕落为人。
他是神，让他变成人，本就是错误的，是荒谬的。
我是个罪人。
我….不配留在你身边。
……………
迦楼罗的惨败,和角斗场的杀戮像一颗陨石砸进了艾尔萨利亚的心脏。
翼人们连夜逃离了这里，洁白的羽翼不断掠过城市上空，飞向了别的国度。
而那些精灵，也不敢再穿华贵的金丝长袍，而是裹着粗布逃往了边境。
“那个怪物……那个怪物把迦楼罗大人变成了奴隶！”翼人少女在酒馆里颤抖着哭诉，光洁的羽毛上沾满酒渍，早已不复往日的傲慢。
精灵族们紧急召开会议，传奇精灵们在水晶球中窥探角斗场的废墟，却只看到一片扭曲的白光。
“那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森之精灵王喃喃自语。
“那是……更高位世界的存在。”
……….
此刻的艾尔萨利亚一片混乱，权力的真空诱发出最原始的疯狂，原本掌管这座国家的三位首领中，翼人首领迦楼罗已经成为白辞的奴隶，另一位精灵首领，在角斗场事件也被白辞所杀。
最后一位，那位龙族首领，则根本不在艾尔萨利亚。
也就是说，仅仅几天时间，艾尔萨利亚便从秩序等阶森严的国家，变成了一片无主之地。
………
接下来，不出意外的，暴动最先在矮人的铸造区爆发。
他们们抡起铁锤，敲断了兽人锁链，将烧红的铁水浇在了翼人的身上。
“三十年！”一个独眼矮人站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上怒吼，
”我妹妹的仇，今天才讨回利息！”
而兽人们挣脱了囚笼，他们撕开了那些高等种族的喉咙，然后生吞活剥。
被囚禁了半辈子的兽人拾起地上的长矛，尽管双手已经被铁链磨得白骨森森，却仍然死死握紧武器。
“今天，”他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我们不再跪着活。”
最后，人类奴隶们冲进了内城，他们用石头砸碎商店的橱窗，抢夺食物和武器。
一个小女孩抱住一整条面包，在混乱中被人撞倒，却仍然死死护住怀里的食物。
灵术师们也开始联合起来，占领了翼人逃离后的留下的地盘。
曾经象征种族团结的石碑，此刻沾满了血。
三个兽人奴隶，就是当初被铁链拴着擦拭碑座的那三个，正用断剑在石碑上刻字他们不识字，只是本能地刻划着。
“你们在干什么？”一名人类灵术师路过时忍不住问。
兽人转过头，眼睛里映着火光：”改写历史。”
……….
低等种族的暴动还在进行，街道上充斥着血腥与混乱。
而此时，白辞正站在艾尔萨利亚宫殿的高台上，冷漠地注视着一切。
这里本是迦楼罗和那位精灵首领的行宫，现如今却成了他的观景台，他看着这个充满着和月铃记忆的地方，成为了血与火的修罗场。
迦楼罗跪在他身后，灰黑色的羽翼低垂，像条被驯服的猎犬，等待着主人的命令。
整座城市在燃烧，而白辞只是静静站在那里。
“主人……”
迦楼罗的声音低沉而恭顺：
“要结束这场闹剧吗？”
迦楼罗的意思很清楚，只要白辞点头，他便会出手镇压，以绝对的力量碾碎所有白辞不想看到的事物。
“毁掉这里，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白辞没有回头，只是喃喃自语：
”这样不挺好的吗？”
他微微抬手，一条黑色的触手便无声地探出高台，随机从下方混乱的街道中卷起一名的人族男子。
那男子还没反应过来，头盖骨便被粗暴地掀开。触手深入，白辞吸吮着他残留的情感。
“愤怒，仇恨，恐惧，贪婪…”
白辞闭上眼，轻声感叹。
“多么美味。”
艾尔萨利亚的夜晚被火光染红。
月铃站在宫殿的阴影处，望着白辞的背影，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裙角。
虽然不想承认…但似乎，她已经忘不了这个人了。
她记得他第一次尝试模仿人类微笑时，嘴角僵硬却努力的弧度。
她记得两人刚来到这座城市时的手足无措，
记得他笨拙地给自己包扎时皱起的眉头。
记得他为自己撑起的破旧斗篷。
记得两人走过的每一条路，看过的每一次日出日落。
“白辞……”
她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而他没有回头，只是如同神明一般看着这座燃烧的城市。
她的心像是被分裂成两半。
一半是疯狂且绝望的眷恋，另一半是不被原谅的痛苦与负罪感。
她亲眼看着他毁掉承载两人记忆的艾尔萨利亚，看着他在毁灭中露出微笑，看着他一点点变成自己陌生又熟悉的模样，那个她最初遇见时的，冰冷又强大的存在。
“我该怎么做……”
留下来？
离开。
……
黎明时分，月铃离开了宫殿，回到了他们曾经的那所小家，房间里还残留着他的气息，桌上还放着他们曾经一起喝过水的杯子。
“怎么了。”
白辞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她的身体僵住了，心脏几乎停跳。
“打算离开？”
白辞的语气很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她缓缓转过身，眼眶通红，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嗯。”
长久的沉默。
“为什么？”
白辞的声音好像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月铃的嘴唇颤抖着，眼泪终于滚落。
没有答案，或者说，答案都早已显而易见。
少女只是颤抖着抬起手，轻轻触碰着他的脸颊，那触感，就像初遇时一样，没有丝毫人类的温度。
“你是高高在上的天使。”
“我不该…改变你。”
“从今以后，做你自己。”
月铃深深看了他最后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然后决绝地转身。
………
白辞站在原地，没有挽留。
月铃也没有回头。
………
“主人，要追回月铃小姐吗？”
等到月铃走后，迦楼罗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窗外。
“不必了。”
白辞的声音又恢复了冰冷。
……
走出艾尔萨利亚城门的那一刻，少女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冰冷的地上，无声地痛哭起来。
泪水汹涌而出，却冲刷不掉心底那巨大的空洞和撕心裂肺的疼痛，那里像是被挖走了一块，空荡荡的，只剩下无尽的疼痛和不甘。
“白辞……”
她念着他的名字，像是最后的告别。
……
十年弹指而过。
曾经的艾尔萨利亚早已换了称谓，如今它有了一个新的，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永夜长廊。
这里是诺尔大陆新的绝对中心，统治者的府邸，魔王宫的所在地，力量的源泉。
十年前艾尔萨利亚的暴动与混乱结束后，白辞便下令让迦楼罗彻底清洗了这座城市。所有的死者，无论种族贵贱，都被白辞的力量重新复活，然后扭曲改造，变成了失去所有记忆与过往，只懂得杀戮与服从的傀儡。
他们成为了白辞的工具，用于毁灭生命的肉体，然后解析其中的情感。
一支纯粹为毁灭而生的军团，它们以及日后被类似手段创造的存在，被统称为魔族。
十年征伐，白辞魔王军的旗帜所到之处，万物臣服或化为焦土。
除了最初的奴仆迦楼罗，白辞又将自身的力量与血，赐予了四位有着非凡特质或与他有着特殊因果的存在：
一位是在绝望中献祭了全家，渴求力量的人族，白辞给予了他操纵血液与生命的权能，被称为血魔人该隐。
一位是名兽族少女，白辞将她从奴隶市场买下，化身为了巨兽魔人莱拉妮斯。
一位是沉睡于落日海深处，被魔王军惊醒的上古遗种，成为了海魔人利维坦。
一团来自这个世界之外，响应天使的召唤而来到诺尔大陆的虚空物质，被白辞改造为了虚空魔人阿撒托斯。
他们与迦楼罗一起，共同构成了白辞麾下最强大的剑与魔杖，令整个诺尔大陆在魔王的笼罩下，瑟瑟发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