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的选择，亦是她的赎罪。
那一刻，没有感情的天使终于获得了渴望已久的爱，却在拥有的瞬间，永远失去了赐予这份爱的人。
天空开始落下淅淅沥沥的小雨，洗刷着白辞身上的污秽，混合着他脸上的泪水。
雨，静静地下着。
不知过去了多久，白辞才抬起了头，那双原本如深渊的眼眸中，暴戾与混乱似乎沉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言喻的哀伤与平静。
雨停了，此刻的空气是如此清新。
“还真是个不听话的孩子呢。”
白辞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需要依靠吞噬他人的情感来填补内心的空洞，因为月铃已将最纯粹最强烈的情感永久地烙印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白辞望向远方的天空，在那里，他的魔族大军，正在与龙族进行着最后的决战。
…………
龙族的最后要塞——龙神山脉。
此刻这里早已化作一片血与肉的修罗场，战场如同一个巨大的磨盘，魔气与龙息交织碰撞，嘶吼与咆哮声震耳欲聋。
整片天地，都被龙血和魔族的黑色体液充斥，残破的龙翼与魔族的身体组织随处可见。
此刻，迦楼罗率领的魔人大军已然占据绝对优势。
如同山岳般的利维坦，将最后抵抗的龙族逼至山脉绝壁之下。
“美味的龙血，全都是我的！！！”
另一边，该隐狂笑着，他轻轻挥手，一道血魔法散去，瞬间十几只巨龙的血液被抽干，坠落在了地面之上。
“为了午觉！”莱拉妮斯也早已变成了与利维坦相同体型的巨兽，每一次挥爪都带起一阵地动山摇。
而迦楼罗在天空之上，如同死神般穿梭，精准地割裂着飞龙的躯体。
四名魔人的全力进攻，纵使是诺尔大陆最强的存在之一，龙皇，也无法阻止他们的杀戮。
无数龙息划破长空，却难以对魔族造成实质性的减员，因为只要统御体不死，就会源源不断的生成新的魔族，但龙族的伤亡，却是实打实的。
此刻，残存的巨龙们守护着中央那条体型巨大却伤痕累累的存在——龙皇涯。
它的竖瞳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但配合现如今的局势，却显得如此绝望与悲壮。
四名魔人已经将此地团团围住，外围是铺天盖地的魔族大军。
“龙皇，你会想到，自己有这么狼狈的一天吗？”
迦楼罗歪了歪头，从天空之上俯视着下方的涯。
他的身体在激动的颤抖，是自己的那位主人，赐予了他这样的力量，才让他得以将昔日不可一世的龙皇踩在脚下。
而涯没有回答迦楼罗的嘲讽，已经油尽灯枯的他，仍然汇聚魔力，朝着这片战场上的魔族发出了一道毁天灭地的吐息。
“不知好歹。”
该隐看着负隅顽抗的涯手中的血魔法已然汇聚完毕，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了残存的龙族。
就在其打算抽取剩余所有龙族生命的那一瞬间，
一股无法形容的，远比此地所有魔人加起来还要恐怖无数倍的魔气骤然降临战场。
只有那个人。
时间仿佛凝固。
所有的魔气，龙息，呐喊，咆哮，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而看到那个人，迦楼罗从天空降落到了地面，莱拉妮斯也重新变回了兔耳少女的形态，该隐收回了手中的血魔法，利维坦则将自己庞大的身躯匍匐在地。
白辞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战场中央，他周身弥漫的不再是往日的残酷与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宁静与悲伤。
他所过之处，连丝毫没有智慧可言的低阶魔族都瑟缩着趴伏下去，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
“……老大这是怎么了？”
莱拉妮斯偷偷地问向一旁的迦楼罗，声音中带着不安，
“龙族这么顺利就拿下了……为什么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
“别问，”
迦楼罗低声回应，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白辞，
“主人若是想告诉我们，自然会说的。”
几位魔人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
眼前的白辞，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主人，”
迦楼罗上前一步，单膝跪地：“遵照您的意志，我们攻破了龙族最后的屏障，即将为您带来最终的胜利。”
白辞没有说话，瞬间压抑的沉默在整片天地中蔓延。
魔族的狂热渐渐冷却，变得不知所措。
而涯也察觉到了这异样的气氛，他仇恨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
良久，就在所有人几乎要被这死寂压垮时，白辞缓缓抬起手。
魔族们期待地看着，等待着他们的王给予龙族最后的毁灭。
但预想中的湮灭之力并未出现。
白辞的手轻轻挥下，那由魔人们凝聚在上空的巨大魔气团，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顷刻阳光重新洒落，湛蓝的天空再次显现。
“主人？”迦楼罗愣住了，脸上写满了错愕与不解。
白辞终于将目光投向了迦楼罗，他的声音平静，内容却足以让在场的任何存在瞠目结舌。
“到此为止。”
此刻，无论是魔人，还是魔族都惊呆了，就连绝望的龙族们也陷入了茫然。
他在说什么…
到此为止？？
“主人…我们已经取得了胜利…”
迦楼罗不解地问道，他不明白白辞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白辞淡淡地笑了笑随后走向了涯，每走一步，他身上那深不可测的力量都让涯感到窒息。
如果说，魔人带给涯的是势均力敌的压抑，那这位魔王…就是彻底的绝望。
绝对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涯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保持龙皇最后的尊严，但伤势过重，只能昂起巨大的头颅，警惕地注视着这位恐怖的魔王，等待着他最终的裁决或戏弄。
白辞在涯的面前停下脚步。
“你到底想干什么。”涯的龙瞳中燃烧着怒火，冷冷地说道。
“你已经毁掉了龙族，如今却还装作一副善人的模样干什么？”
“今日即便族灭，龙族也绝不向你屈膝，总有一天，龙族会卷土重来，你也会滚回..你的世界。”
若是以前，白辞或许会欣赏这份仇恨，然后将其作为餐前的开胃小菜，细细品味，再将其碾碎，吞噬。但今天，白辞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涯，没有任何一丝情绪。
“你在恨我？”白辞轻轻说道“恨……是很强烈的情感…但是，太过乏味。”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变得悠远，好像看到了曾经的那个少女。
“我刚刚……品尝到了另一种味道。”
他仿佛在说给战场上的所有人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它比恨更灼热，比绝望更深邃，比任何情感更温暖，更真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