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沫缓缓抬起头,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眼中只倒映着无尽的黑暗。
她看向鲁米尔和寂灭天使,随后单膝跪地,低下了头。
像一个等待输入指令的兵器。
“什么时候,能杀了白辞?”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你现在就可以去。”鲁米尔唇角微扬,“我并不会阻拦你。“
小沫的指尖微微一颤。
“好的,主人…“
“最终目标,让白辞,偿还他欠下的所有的债。”
她亲手埋葬了过去的自己,现在从坟墓中爬出来的,是为了复仇而存在的——债与业炎之魔人。
就在白辞动身前往落日岛的那一天,她也悄然离开了云都帝国。
她发誓,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直到不久之后,她被鲁米尔找到,那个人对她周身缠绕的强烈恨意很感兴趣。
他问她:“想不想获得复仇的力量?”
“想。”这是她毫不犹豫的回答。
没有力量,就什么都没有。
于是,她被带到了这里,接受了鲁米尔所赐予的天使之力,成为了这片大陆上第八位——名为“魔人”的存在。
“你也要学湮灭天使的那一套吗?”女人看着眼中充满着憎恨的小沫,有些意外地看向鲁米尔。
“我只想看到答案。”鲁米尔淡淡说道。
“你难道不想看看,当极致的爱与最纯粹的恨相遇时,究竟会碰撞出什么吗?”
“是否真的如他们所说,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
“还是在另一种极致的情绪面前,那所谓的爱,不堪一击。”
鲁米尔的声音在魔王宫深处回荡,冰冷而执拗。
与此同时,云都帝国。
房间内的温情尚未完全散去,月铃忽然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白辞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异常,环抱她的手臂收紧了些。
“一股气息……很奇怪,非常奇怪。”
是啊…
白辞也能感觉到那股莫名的不适。上一次出现类似的感应,还是遇见那个勇者的时候。
………..
尽管两人心中同时掠过一丝阴霾,但之后的日子还是如同以前一样,鸡飞狗跳却又温馨平静。
月铃仍会时不时语出惊人,或做出些令人扶额的直球行为,但王宫中的少女们也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方式。
在这短暂的日子里,落日岛的重建也进行的如火如荼,鲁米尔虽然没有再回来,但他所留下的技术却仍在支撑着整座岛屿的运转。
而且,天启第七序列的能量系统也并未彻底崩溃,以及岛上的底蕴与人才储备远超外界想象,仍有不少人能接手他的工作,维持秩序。
此刻的卡列尔穿着工装,脸色复杂,指挥着一队人马清理着港口区。
“那边的精灵,别乱动那个东西啊!!会爆炸的!!”
“抱歉,卡列尔大人…”
不得不承认,穿着工装,指挥若定的卡列尔别有一番硬朗的英俊。
只是假期彻底泡汤,还得收拾这满地的烂摊子,让他觉得无比憋屈。
明明魔王都已现身,末日的阴影笼罩大陆,自己却在这里当包工头?
这算什么事啊…
不过,,那位魔王似乎和传说中的疯子不太一样?
还有白辞…
居然是魔王的…男朋友?
他甩了甩头,不再去想这些超越他理解范围的问题,继续埋头工作。
活下去,看着这座岛重新立起来,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至于魔王?那不是他该操心的事了。’
极北之地。
元霜城的王宫也在进行初步修缮,虽然白辞是在这里死去的,但并非月铃魔气爆发的中心,所以相比几乎被夷为平地的落日岛,这里的损失要小得多。
然而,那股绝望却萦绕在每个人心头。
冰淇终日将自己关在寝殿里,基本上不再怎么露面。
窗外的天空,依旧是纯净的蓝,但落在她眼中,总感觉蒙着一层不祥的暗色滤镜。
此刻的她不再是万众瞩目的精灵王,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迷茫少女。
为什么阳光照在身上,都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白辞…你在看着我吗?
在嘲笑我的愚蠢和背叛吗?
她时常会从噩梦中惊醒,梦里反复上演着白辞被她贯穿胸膛的画面。
那双平静的眼睛总会冷漠地注视着她。
“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家园…”
她对着空荡的房间喃喃自语,但这份辩解,却显得如此可笑。
那份和平的愿景,难道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还是说…我选择了最错误的方式去实现它?
……
不动岚守在外面,脸色沉重。
公主殿下当初……究竟做了什么?
他能感觉到冰淇日益消沉的精神状态,也知道整个元霜城都笼罩在巨大的不安中。
这段时间以来,他依旧在紧张地部署着防线,提防着利维坦,但那巨大的身影却如同蒸发了一般,再未出现。
……
有时,冰淇会走到窗边,望着南方。
她知道,那里有白辞曾向她描述过的,没有严寒的温暖国度。
悔恨如同诅咒,侵蚀着她的心脏。
她失去了判断的勇气,蜷缩在自责与恐惧的壳里。
………
云都帝国,王城皇宫。
白辞坐在树下,此刻正享受着午后的阳光,面前放着一本书,但他却完全没心思看下去。
这些天,他问过月铃关于利维坦的事情,询问那魔人该如何处理。而月铃只是平静的回应:她不会干涉,也不会为了庇护大陆其他种族,而去斩杀曾经的旧部。“
虽然白辞知道自己曾经也是魔王,但由于没有相关的真实记忆,所以并没有什么实感。
于他而言,魔人依旧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他已经想通了:过去的他制造了那些存在,那么现在的他,就要亲手将它们终结。
这是赎罪,也是他必须奔赴的宿命。
更何况,莱恩迪尔……
那个杀了莱恩迪尔的魔人……
他绝不可能原谅。
“好烦啊…”
一想到莱恩迪尔,他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庭院中那个忙碌的身影——艾莉薇尔。
少女正小心翼翼地给那些花卉浇水,神情专注。
自月铃来到这里后,她基本上不再会主动找白辞说话了,两人总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
“造孽啊…”
白辞捂着太阳穴,莱恩迪尔死前的那一幕,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答应我,即便是找到了那个叫月铃的女孩,也不要亏待了艾莉薇尔。”
“她同样也是个好孩子。”
他知道莱恩迪尔是什么意思,那绝不是什么当保姆,照顾生活什么的。
那是一种近乎于“请代替我去爱她”的沉重期盼。
你这家伙,还真是给我出了个天大的难题啊…
他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站起身,朝艾莉薇尔走去。
至少,他必须告诉她真相。这是对逝者最基本的交代,也是对生者必须履行的尊重。
他已经犯过一次错了——在罗玉死时,未能对小沫坦诚一切。
或许,当时应该把迦楼罗和罗玉的事情,告诉她?
那样才是对的吗…
算了…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白辞不再深想,只是坚定了脚步。
至于莱恩迪尔那过于沉重的嘱托,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当然,如果月铃不介意的话……
他的脚步声惊动了少女,她转过头,露出礼貌的浅笑:“欸,白辞先生?“
“下午好。”
“嗯,下午好,”
白辞他在她面前停下,目光落在那双清澈的眼睛上。
“好久没好好聊天了啊。”
“毕竟你已经有月铃小姐了呀,”她轻声说着,低下头继续摆弄喷壶,“我当然…”
“我说这话可没别的意思哦,”她又急忙抬头补充, “毕竟当时我也答应你了,不会捆绑你的自由什么的…”
“不过,说起来,你和月铃小姐是怎么认识的呢?”她似乎想转移话题,语气努力显得轻松。
“嗯…要说这个的话,可能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楚的了。”白辞苦笑。
“其实,艾莉薇尔,我…有件关于你哥哥的事情,必须告诉你。”
“欸?”
……
艾莉薇尔顿时愣住了,她似乎从白辞凝重的神色中预感到了不好的事情。
“哥哥…他…怎么了?”
白辞感到喉咙有些发痛。他避开她眼中那丝微弱的希望。
“抱歉。”
“我的一意孤行,害死了你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