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没事吧？第一节课就睡这么死，昨天晚上做贼去啦？”
这声音……
白辞迷迷糊糊地抬起头，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有些刺眼，他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聚焦。
课桌旁站着一个女生，正是早上那个在路上喊他快跑的马尾辫少女。
此刻她正微微弯着腰，好奇地打量着他，脸上带着善意的笑容。
………
……又是她。
肚子里突然泛起一股反胃的感觉。
他讨厌这种突如其来的关注，像一束光突然打在他身上，让他无所适从，只想立刻缩回自己的阴影里去。
白辞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干巴巴地回道：“……啊，我没事啊..睡觉而已，很奇怪吗？”
好在他并没有起床气，所以表面还能维持基本的礼貌。
（快走吧，别看着我了，别再发出声音了。让我一个人烂在这里就好。）
白辞心里祈祷着。
“哦，”女生直起身子，笑了笑，“我看你差点睡到桌子底下去了，还以为你低血糖晕倒了呢。没事就好。”
她说完，也没多停留，转身就和另一个走过来的女生聊起了别的事情，声音如风铃，渐行渐远。
“理那种奇怪的人干嘛…”
“欸...怎么说也是同学呢…万一真晕倒了可不是什么好剧情呢…”
“可是…他估计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吧…”
“是啊…不过…酷酷的，还挺帅呢？”
“得了吧，感觉就是自认为自己是动漫里的男主角——啊，不是我的错，而是这个世界的错啊！！！”
断断续续的对话碎片飘过来。
“奇怪的人…”白辞盯着桌面，低声嘟囔了一句，这句话像是在说那个女生多管闲事的行为，但他知道是在说自己，他一直都知道。
一天的课程对白辞来说依旧是浑浑噩噩。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神游天外，或者补觉。
中午，他一个人坐在角落，慢吞吞地吃着味道普通的便当，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喧闹的人群，又一次看到了那个马尾辫女生。她正和几个朋友坐在一起吃饭，不知道说到了什么，正笑得前仰后合，阳光洒在她身上，充满了生机的活力。
和自己所在的这个角落，仿佛是两个世界。
………
白辞迅速低下头，加快了吃饭的速度，那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让他有些烦躁。
消失吧。让我消失吧…或者让这个世界消失。
下午的课依旧无聊，放学铃声响起的那一刻，白辞像是被注入了活力，第一个收拾好书包，随着人流走出了教室。
终于结束了，又过了一天。
他不想回家面对空荡荡的公寓，于是习惯性地绕了点路，去了常去的那家便利店。
…….
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熟悉的电子音“欢迎光临”机械地响起。
虽然是春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店里却开足了冷气，货架上的物品琳琅满目，却只有零星几个顾客。
他径直走向冷藏柜，拿了一瓶常喝的劳达牌冰红茶，然后来到泡面货架前，犹豫着今晚是吃猪骨味泡面还是海鲜味泡面。
“徘徊于时空的旅人啊，是选择用深海章鱼的触须来滋养疲惫的灵魂，还是汲取地狱炎猪的骨髓来燃烧最后的勇气？”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白辞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地转过头。
睁眼望去，说话的是站在收银台后方的值班店员，那是个看起来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瘦瘦的身子穿着不太合身的便利店制服，加上几缕刘海遮住了一边眼睛的长发，显得有些滑稽。
此刻，他正用一种故作深沉的姿态看着自己。
……
是这家伙啊。
存在感真是有够低的…老实说，要不是他说话，白辞根本压根没发现这里还有个人。
这个店员他见过几次，似乎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不时会冒出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其他顾客也都把他当怪人，要么无视，要么匆匆结账离开。
“……只是选个泡面而已。”
白辞叹了口气，或许是某种同病相怜的微妙情绪，他难得地回应了对方的疯言疯语。听到这里，店员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他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不，这不仅仅是选泡面！这是命运的岔路，海洋的深邃充满着未知与治愈，代表着强大的魔法师，而烈焰的狂暴则象征着毁灭与重生，是勇者的不二之选！！”
“旅人啊，你的心，更倾向于哪一个阵营？”
听到这里白辞彻底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世界上竟然存在比自己更……艾斯比的人。
他拿起一盒海鲜泡面，又拿起一盒猪骨泡面，沉默地对比了一下，最后把猪骨味的放回货架，拿着海鲜味的走向收银台。
“看来您选择了成为魔法师……明智的选择，在这个被灰色迷雾笼罩的绝望世界里，唯有接触星辰，才能短暂照亮前路。”店员一边熟练地扫码，一边继续着他的独白。
“五块五。”他报出了价格，语气稍微恢复正常了一点。
白辞拿出手机付款。滴的一声后，交易完成。
店员将泡面装进塑料袋，递给白辞时，忽然又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你也……能感觉到吧？这个世界厚重的障壁，还有那无处不在的，试图吞噬世界的虚无。”
“和我一起，组成冒险者小队吧，旅人...你是魔法师，那我就当勇者，怎么样？”
“神经病。”
白辞终于忍无可忍，低声骂了一句，抓起塑料袋快步走出了便利店。
他靠在店外的自动贩售机旁，看着街道上车来车往，发着呆。
就在这时，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出现了。
“咦？又是你？你也走这条路回家吗？”
白辞抬起头，看到那个马尾辫女生，正站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此刻她正歪着头，脸上带着点好奇的表情。
“……嗯。”
白辞点了点头 “我家在附近。”
其实并不在附近，白辞只是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如果实话实说——自己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不想回家，那这个女生一定又会继续问东问西。
“这样啊，”女生笑了笑，很自然地说，“我好像经常看到你迟到哦？今天早上也是。”
“……”
“起不来。”
“哈哈，理解理解！”她笑得更开心了，眼睛弯成月牙，“我有时候也会赖床，幸好早上跑得快！”
“还有别的事吗？”白辞忍不住问道，语气里带上一丝催促。
而女生却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疏离，反而向前跳了一小步，马尾辫在空中划出活泼的弧线：
“白辞同学，以后早上要是再看到你慢悠悠地走，我可还会催你的哦！走啦，明天见！”
她说着，用力对他挥了挥手，转身轻盈地跑开，马尾辫和制服短裙活泼地跳跃着，很快融入了人流，消失不见。
白辞站在原地，良久未动。
“明天见吗…”
他低声自语。
“开什么玩笑。”
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你却能轻易地说出“明天见”这样的话……
真是自以为是得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