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答案让整个教室瞬间安静。
希娅继续说道:“一个人付出了自己的一切,情感,信任,未来,甚至存在的意义,去成就另一个人,却发现自己只是被利用的工具,付出的所有真心,都成了对方计划中的筹码,最终被无情地牺牲掉。”
她停顿了一下,睫毛微微颤动:
“…然而,即便经历了这一切,却依然无法被恨意和绝望所替代,这种情感,它混合了最极致的痛,后悔,愤怒,但它的核心,依然是爱。”
“这份爱,因为经历了最彻底的毁灭,而变得无比纯粹和坚韧,它不再寻求回报,它本身就成了一个由牺牲…背叛和无法熄灭的爱共同锻造出的灵魂坐标。它是诅咒,将付出与辜负者牢牢绑定,无论相隔多少个世界,都无法分离。”
………
她的话音落下,教室里弥漫着窒息般的寂静。
她在说什么啊…
“喂…希娅…”
“你没事吧?”
后座的女同学有些不安的戳了戳她的后背,压低声音,“你失恋了?”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冰面的石子,击碎了教室里的沉默。
下一秒,瞬间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带着释然和一点尴尬。
大家都下意识地将希娅的话归为了青春期少女过于丰富的想象力和文艺感伤。
而白辞,此刻却浑身冰冷。
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周围的笑声变得遥远。
明明说的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却好像什么时候经历过这样的事。
像是对自己的审判一般。
怎么回事…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
而云绮没有让教室的大笑持续太久,她对着希娅赞许地点了点头:“非常独到的见解,情感的力量,尤其是那些未被圆满的情感,其能量确实超乎我们的想象,请坐。”
希娅安静地坐下,她抿了抿嘴唇,低下头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刚才那些话,此刻在她自己听来,也觉得陌生而夸张。
接着,云绮谈到了更危险的概念——“时间线跳跃”。
“这是比平行时空穿梭更为禁忌和危险的行为。”
“这意味着在时间的主干上进行回溯或前进,强行修改既已发生的事情,每一次跳跃,即便成功,也会对主干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引发因果的混乱,极有可能导致跳跃者自身存在的湮灭,或是衍生出最绝望的悖论终结。”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说道:“到了那个时候……为了阻止混乱蔓延,座天使便会降临,执行最终的清理程序,将那些错误,混乱的时空连同其中一切,彻底归零。“
而后她抬起眼,精准地锁定了某人:“那么,你们说……在我们这个世界,会不会也存在一些……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或者是人呢?”
“你说,我的说对吗?”
此刻,所有的同学都愣住了。
这个女人,在说什么啊…
一股诡异的气氛蔓延了整个教室。
“砰——”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推开了。
众人望去,只见原本授课的教授,此时正夹着公文包,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而当他看到讲台上那位风华绝代的女人时,整个人都傻了眼,眼镜滑到了鼻尖。
“你……你是哪位?”教授一脸茫然和惊疑,“我今天只是堵车晚了一点,你是谁?你怎么从我的班里?”
听到这里,讲台上的云绮绽放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甜美笑容。
“啊呀~抱歉抱歉~”她双手合十,语气轻快,“看你不在,和大家开了个小玩笑,不过,同学们都很配合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盈地朝门口走去,当她走到教室门时,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白辞同学,加油学习哦~ 座天使的视线……可是很敏锐的。”
说完,她便像一阵风一样,与目瞪口呆的教授擦肩而过,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教室里陷入寂静。
教授站在门口,推了推滑下来的眼镜,看着台下表情各异的学生,“呃……同学们,没别的事情,那我们就开始今天的讲课吧…“
台下响起几声含糊的嗯,好的,但更多的是窃窃私语和困惑的眼神。
而白辞,几乎听不到周围的任何声音。
……….
“什么啊…“
“什么叫本不该出现的人?”
白辞清楚的记得,就在刚才那个女人说那句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自己的
………
不知过了多久,下课铃声如同赦令般响起,白辞几乎是弹射而起,第一个冲出了教室。
他需要离开这里。
“本不该出现的人……”
“座天使的视线……”
“清理…归零……”
不能呆在这里了,一刻也不行。
“喂!白辞!”少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担忧。
只见希娅她快步追了上来,在他身后停下,“你……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好难看,是因为刚才那个奇怪的老师吗?”
“……没事。”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随后他不再理会少女,踉跄着冲上天台,冰冷的铁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发出一声巨响,隔绝了楼下的喧闹。
白辞靠着冰冷的护栏,缓缓滑坐在地,粗重地喘息着。
好奇怪啊…这个世界。
风吹着他的脸,却无法驱散他的恐慌。
天台的风不是风,是夏日里蝉的遗骸。
他好像看见自己坐在教室里,但每个人的脸都变成了模糊的向日葵,朝着不存在的太阳旋转。
只有云绮的脸是清晰的,她像一把刀,切开了名为现实的表面,露出下面的真理。
不合格。
瑕疵品。
需要被清理。
“座天使…你在看着我吗…”
那种被无形的视线锁定的感觉如芒在背,恐惧顺着脊椎一路爬升。
果然,我知道了,为什么我没有亲情,没有爱情,没有友情…
“原来这个世界是错的…错的…”白辞听见自己的牙齿在打颤,“坐标…我的坐标在哪里?”
不能呆在这里了。
一刻也不能。
逃离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他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护栏上,探出身去高处的风吹起他的头发和衣角。
下方是缩小的校园,熟悉却又陌生。
“……算了。”
这一次,低语中不再是犹豫,而是一种精疲力尽的绝望。
“这个高度…应该可以了。”
他闭上眼睛,然后,向前倾去。
这样就…可以了…
失重感瞬间包裹了他,风声在耳边呼啸,地面传来几声惊呼和尖叫,噪音和景物都在坠落中吞噬了一切。
………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如同沉船一般,艰难地从海底上浮。
首先恢复的是听觉,有规律的“嘀…嘀…”声不断传来。
紧接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气味钻入鼻腔,唤醒了更多的知觉。
身体像灌了铅,每一根骨头都酸软无力。
视野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天花板。
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环顾四周。
靠墙摆放的医疗仪器,手背上正在输液的针头,以及挂在床尾的,写着他名字的病历卡……
医院病房。
他…没死?
从那种高度坠落,竟然……没死?
难以言喻的荒诞感席卷了白辞。
跳楼前那刻骨铭心的恐惧和绝望还刻在记忆里,但身体除了虚弱之外,并没有预想中粉身碎骨的剧痛。
就好像……那一跃,只是一场逼真的噩梦。
那种高度,没死…怎么可能啊…
下一刻,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名护士端着药盘走进来,看到他睁着眼睛,脸上立刻露出职业化的笑容:“啊,你醒了?”
随后护士一边熟练地检查输液管,一边像是例行公事般继续说道:
“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不小心了哦,虽然只是脑震荡,但从楼梯上摔下去也太危险了…”
从楼梯上……摔下去?
白辞猛地睁大了眼睛,冰冷的寒意瞬间窜遍全身。
记忆清晰地告诉他,他是从教学楼天台跳下去的。
“你在说什么呢…”
白辞立马坐了起来,手背的针头被牵扯带来一阵刺痛。
“脑震荡后偶尔会出现意识模糊和记忆错乱是很正常的行为,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医生很快会过来复查。”
护士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门轻轻合上,将白辞重新留在一片死寂之中。
只剩下医疗仪器规律的“嘀嗒”声,和他那颗因为恐惧和绝望而疯狂跳动的心脏。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具身体。
现实的世界,用无比合理的方式,将他的自杀修正成了一场意外。
“……座天使的视线……可是很敏锐的哦。”
此刻白辞才意识到,云绮的话不是玩笑。
自己回来了。
或者说,他被这个世界,修正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