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是吧？”男人戴着鸭舌帽，斜叼香烟，“周边呢？”
我面无表情地抬手，紫色绸带缠在手腕处，已经皱皱巴巴。
“成，过去了。”
聊天框弹出新信息，是转账。看到数字后，我短暂迟疑了片刻。
“不是六十吗？”
“盒饭二十。”他低头，看也不看我一眼。
屮，谁家素菜盒饭要二十？穷疯了？
但我知道争辩无用，恰好观众们陆陆续续开始退场。我捏着手机，混入人群中，向着出场口蠕动。
算了，放宽心。
我安慰自己。
比起站在柜台里被骑手大哥问候父母，这活儿已经算清闲了，不是么？
楚天舒，18岁，大一新生，穷困潦倒，绝赞打工中。
之所以混到这一步，老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小时候其实家境还算殷实，但老爹对“穷养儿”的教育观深表认同，硬摆出一副家境贫寒的架势来激发我斗志。
等我斗了十八年，好不容易顺利考上大学，他哭丧着脸回来说投资失败，现在家里是真的没钱了。
也就是说我TM一天好日子都没过，马上就要自力更生。
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后，打工之旅就此开启。
在高中同学忙着游山玩水毕业纪念旅行时，我正在华莱士前台和各路骑手激情对喷。两个半月下来，炸鸡味沁入骨髓，小孩儿从我身边路过都能多炫两个汉堡。
折腾一暑假，几千块学费终于凑齐，但生活费还是没有着落。
勤工俭学申请没批下来，我只能接点零活儿勉强度日。
今天这任务是当充场观众，天津市搞了个“王者荣耀城际联赛”，但人气相当惨淡。决赛门票只售出一多半，主办方不得不雇些假观众充门面。
一小时六十，路费自理，这可比打零工赚的多。我果断推掉今晚排班，兴冲冲赶来赚钱。
可惜还是一时疏忽，就不该吃那顿盒饭——餐费要从薪酬里扣，我早该想到的！
越想越气，我闯出大门，风带来些咸湿气。有水滴砸在脸上，隐隐作痛。
下雨了！
九月末的天津，预报从来不准。男孩们手忙脚乱地撑起外衣，女孩们则纷纷依偎进男孩怀里，一时间情意绵绵，水雾中满是荷尔蒙味儿。
我举起应援棒顶在头上，纵身扑入急雨——这玩意儿顶多只能做个心理安慰，等跑到车站，身上早就湿了个透。
“师傅，能发车吗？”我带着一身水走上公交车。
司机师傅看看外面，那群苦命鸳鸯还在雨中你侬我侬，一点儿都不着急。
“小同志不是很友善啊。”他把烟掐灭，咬牙切齿，“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
“九点一刻就发车，谁赶不上那就认倒霉！”
这是615路始发站，末班车。如果赶不上，那群家伙就要冒雨徒步两公里，才能找到最近的酒店。
想想都爽。
他们还没意识到危机降临，速度依旧慢如蜗牛，直到公交车亮起远光灯，情侣们这才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男生大步流星向前冲锋，却被女生绊倒，并产生多米诺效应，瞬间趴下一大片。
而司机师傅毫无怜悯，挂挡、起步。微光打在侧脸，显得他下颌线分外硬朗，好似施瓦辛格。
牛逼，师傅你是个人物。
“等等！开门！”前门突然被谁敲响，她穿着一身火红色，在大雨中分外惹眼。
大部队还在水里扑腾，这人是单枪匹马冲过来的。
我就说嘛，单身有好处。
公交车破开雨幕，奔驰在公路上。玻璃上一片雾蒙蒙，使人难辨东西。
车厢中只有我们俩，甚至能嗅到彼此身上的水气。
她把头饰摘下，随手丢在一旁，接着拿出手机，小心翼翼地擦着水。确认没有淋坏后，她点亮屏幕，操作片刻后，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怎么盒饭还扣钱啊！”
我早就有猜测了——这家伙应该是某个驻场coser。
没错，主办方甚至还请了coser，但预算显然不够，全是些没什么名气的底边，还原度更是惨不忍睹——小乔比王昭君还高，王昭君比小乔还胖，视觉效果惨不忍睹。
面前这位大概是在cos芈月那个“重明”皮肤。塑料质感的配饰暂且不提，高跟靴居然用黑丝+小皮靴代替了，凸显出一股凑合感。
但在颜值面前，这些瑕疵统统成了小问题。大概是因为淋过雨，她脸上的妆有些花，但依旧掩不住秀色，身材裹在衣装中看不清晰，但一双长腿却更加显眼。我坐在旁边，尽量扭过头，但视线却总是乱飘。
“你们也扣盒饭钱呐？”
鬼使神差地，我开了口。
女孩猛抬头，看过来的眼神中满是疑惑：
“你是？”
“楚天舒，充场观众。”我指指手腕，“时薪六十。”
“巫山云，驻场coser。”她指指自己，“时薪八十。”
短短几句话，两人间的距离感莫名缩短不少，可能这就叫阶级感情吧。
“原来观众也是买的......”她看起来有点失落，“还以为都是粉丝。”
“真正的狂热粉这个点儿应该在打游戏，而不是看比赛。”我锐评。
“只是没想到，观众和coser价格上还有差别。”
“那必须啊！”她面有得色，轻拍胸口，“好歹也是技术工种，薪资肯定要高一档！”
不是，就多二十块，你自豪个屁啊！
但是......咳咳，瞥到那波涛汹涌，我轻推眼镜，默默移开视线。这点小动作没能逃开她的眼，巫山云呆愣片刻，随即大笑起来。
“别那么拘谨嘛！”她笑着凑近了些，轻拽衣领，“是假的，你看！”
白皙的脖子上栓着绳结——原来是外挂式。
可恶，不要打破我对大雷的幻想！
“咳咳！”我生硬地切换话题，“你......你还是学生吧？怎么跑出来打工了？”
“你这话问的......”巫山云一脸无语，“缺钱呗，难道还有人是因为喜欢才打工？”
很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可是，就这么点，不够啊......”她又望向手机，眉宇间满是纠结。
“对了，你刚才说时薪多少来着？”
“六十啊，怎么了？”
我还没意识到危险靠近。
“好事儿。”巫山云打个响指，“请你吃顿饭，去不去？”
半小时后，我俩步行在太雷湖畔。雨势放缓，如飘在空中的丝。
“别紧张啊，我们学校对外开放，管理不严的。”巫山云甚至还回过头来安慰我。
“这特么也是我大学！”我满脸黑线，“还没反应过来吗？咱俩同学啊！”
“啊？”她一脸讶然，愣了半晌才说，“抱......抱歉哈，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三和大神。”
“白天在华莱士打工，晚上接点零工然后去网吧包夜什么的......”
我很想反驳她，但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除去每晚住宿舍外，我的生活节奏好像确实和她这话差不多......
“所以呢，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停下步子，望着她。
“呃.......”她居然脸红了，神态忸怩，“对着同学的话，有点不太好意思说......”
所以你之前是打算对着个疑似三和大神的人说对吗？同学你这防护意识堪比本子女主啊，还得是凌辱系的！
“放心，我嘴巴很严的。”心里吐槽，表面上我还是装得很绅士，“都是同学，有什么忙我一定帮。”
“唔......”巫山云咬咬嘴唇，小心翼翼地瞄了一圈，确定附近没人后，这才犹犹豫豫地开口。
“简单来说......嗯......”
“我想——租你做我男朋友。”
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