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畢業後的幾天，我們的聯絡依然沒有斷。
不像以前那樣躲著經紀人、壓著身份說話，現在的璃，講話明顯多了點呼吸感——自由的氣味。
她不再強調直播時的語氣，也不需要刻意裝可愛，只是偶爾傳訊息來問我：「你今天有吃飯嗎？」、「蓬島現在是不是開始熱了？」
那天她語音找我，語氣比平常更輕一點。
「我在想…搬來蓬島，怎麼樣？」
我愣了一下：「妳不是說…只是想出國散心而已？」
璃笑了一聲：「是這樣沒錯啦…可是我後來想了很久，我在蓬島的那幾天，是我這幾年最快樂的時候。沒有直播，沒有公司，沒有鏡頭……只有走路、吃小吃，還有你。」
我沒馬上回話。她像是怕我沉默太久，又補了一句：
「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我只是想搬過去，找個小地方住，離你近一點就好。可以幫我找個房子嗎？」
她的聲音小小的，但每一個字都像石子一樣投進我心裡，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我低頭看了一眼房門。這棟三層樓的老宅，是我家的。爸媽搬去鄉下養老後，整棟房子就剩我自己住。三樓的房間一直空著，平常只是拿來堆東西。
那瞬間，我心裡其實已經做了決定。
我轉回語音，盡量讓語氣聽起來自然一點：
「我家還有一間房，你要不要先來住？」
語音那頭沉默了一下。接著，我聽見她突然的吸氣聲。
「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離我最近的住處，不就剛好在我家嗎？」
她笑了，那種被戳中心底的笑聲，比直播裡任何一個聲音都來得輕，也來得近。
「那我就…先欠你一間房租，欠很久那種。」
我沒有說她欠不欠得起。
我只是突然很想知道——未來每個早上打開門，會看到她戴著睡眼惺忪的樣子，站在廚房前問我「今天吃什麼」的畫面，會不會真的變成日常。
而我也知道，從她說出「想搬來蓬島」的那一刻開始，我們之間的關係，就再也不是過去那種「網友」或「朋友」的距離了。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踏進玄關時，屋裡已經亮著燈。
葉怡正在客廳看平板，耳朵裡掛著耳機，嘴角還帶著笑，看起來剛錄完什麼節目或短片。
她是璃離開蓬島後，我在一次社群線下活動中認識的女孩。
一開始只是覺得她說話的方式、笑的神情，隱約有幾分像璃。
或許那時候的我，還沒從那場分別裡完全走出來。
而葉怡出現在我生命中的那個時間點，剛剛好填補了那個缺口。
後來我們交往了。
交往之後，我坦白跟她說了璃的事。她沒有生氣，也沒有不安，只是靜靜聽完，然後問我：
「你還喜歡她嗎？」
我搖頭。
「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而是她對我來說，已經是人生的一部分了。」
葉怡點點頭，輕輕笑了一下：「我想見見她。」
她的興趣不只是出於好奇，而是某種職業上的直覺。
畢竟，她自己也是個直播主。
不同於璃那種天然感十足的魅力，葉怡的直播風格更有企劃性和節奏感，觀眾常說她像是「把幕後變成幕前」的人。
也許正因為這樣，她對璃那種「真實藏在角色裡」的存在特別感興趣。
後來我安排她們認識，沒想到竟然意外合得來。
從一開始的私訊交流，到後來偶爾會深夜一起玩遊戲、開私房聊天室聊攝影、動畫、甚至對業界的各種吐槽——她們的關係越來越自然，甚至有時候連我都插不上話。
當我告訴葉怡：「璃要搬來蓬島，而且會先住我家。」
她愣了一下，然後只是抿嘴笑了笑：「你不是應該先跟我講這件事嗎？」
我頓了一下，想道歉，卻聽她接著說：
「開玩笑的啦。她應該也很需要一個起點。你家挺適合當起點的，不覺得嗎？」
她說話的方式總是這樣，聽起來像隨意，但語氣裡藏著對彼此的信任。
我看著她的背影，心裡升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她是葉怡。我現在的戀人。
但我也知道——從璃再次踏入這棟房子的那一刻起，這個故事，已經不會只是兩個人的故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