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笨拙的勇者试图弥补
凯尔在歪脖子老榕树下站了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
脑子里像是有两只小妖精在打架。
一只尖叫着：“你这个蠢货！快进去给艾拉道歉！给她舔伤口……不对，给她包扎！对！包扎！”
另一只则用更小的声音嘀咕：“别傻了，她现在看见你就烦，你进去不是火上浇油吗？你连药草和药水分不清，包扎？你确定不是想把她手指头捆成个粽子？”
凯尔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战斗直觉在艾拉面前完全失灵。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不行，不能再这么待着了。
他打翻了东西，害艾拉受伤，总得做点什么。
赔偿！
对，赔偿！
他之前也说了，但艾拉没理他。
肯定是他说得太随意了，像打发人一样。
这次，他要拿出十二万分的诚意！
可是……赔偿什么呢？
那些瓶瓶罐罐，还有里面的草药……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去哪里买。
身为勇者，他知道哪里可以屠龙，哪里可以封印恶魔，甚至知道哪家酒馆的麦酒最烈。
但他对牧师的日常用品一窍不通。
凯尔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勇者生涯出现了知识盲区。
他尝试回忆艾拉平时都捣鼓些什么。
一些晒干的植物，一些颜色古怪的液体，还有一些磨成粉末的亮晶晶的玩意儿。
“光明神在上……”凯尔小声祈祷，希望神明能给他一点启示。
就在这时，他看到神殿的杂役，一个看起来有些憨厚的年轻人提着水桶从旁边走过。
凯尔眼睛一亮，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等等！”
那杂役被他吓了一跳，水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大半。
“勇……勇者大人？”杂役看清是凯尔，吓得脸都白了，以为自己冲撞了贵人。
凯尔也有些尴尬，他刚才太急了。
“抱歉，吓到你了。”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我想请问一下，艾拉牧师平时用的那些药草和药剂，一般都是从哪里采买的？”
杂役愣了愣，指了指神殿后院的方向：“艾拉牧师大部分药草都是自己种的，或者去后山采的。一些特别的药剂材料，会托路过的商队从王都带。不过那些瓶子……好像是执事大人统一采购的，很贵呢！”
自己种的？自己采的？
凯尔感觉自己的脑袋更大了。
也就是说，很多东西，有钱都未必能立刻买到一模一样的。
那他打碎的，岂不是艾拉的心血？
一股比之前更强烈的懊悔涌上心头。
杂役看勇者大人脸色变幻不定，小心翼翼地问：“勇者大人，您……您是要买给艾拉牧师吗？”
“啊……是，是的。”凯尔回过神来，胡乱点了点头。
“那您可能得问问艾拉牧师自己了，她对那些宝贝可紧张了。”杂役好心地提醒。
问艾拉？
凯尔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他现在跑去问艾拉：“嘿，我把你辛辛苦苦种的、采的、宝贝得不得了的东西打碎了，你告诉我都是些啥，我去给你买回来？”
他觉得艾拉大概会直接用扫帚把他打出来。
“谢……谢谢你。”凯尔有些失魂落魄地道了谢，看着杂役捡起水桶，狼狈地跑远了。
勇者大人再次陷入了沉思。
直接赔偿物品这条路，似乎暂时走不通。
那……金币呢？
他身上带着不少金币，应该足够赔偿那些损失了吧？
虽然俗气了点，但至少能表达他的歉意。
储物间里，艾拉终于把地上的狼藉清理得差不多了。
她把还能用的药草小心地分拣出来，放进备用的小布袋里。
至于那些破碎的玻璃瓶，只能扫进垃圾堆了。
她看着自己依旧渗着血珠的指尖，轻轻吹了吹。
其实不是很疼，就是有点碍事。
“真是的，以前砍半兽人的时候都没这么娇气。”艾拉小声抱怨，带着点对自己不争气的懊恼。
她从随身的小包里翻出一小瓶淡绿色的药膏，这是她自己调制的疗伤膏，效果比神殿发的普通货色好多了。
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伤口上，清清凉凉的，疼痛感立刻缓解了不少。
“凯尔那个笨蛋……”她一边涂药，一边忍不住又小声骂了一句。
骂完，又觉得有点好笑。
以前怎么没发现，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勇者，也有这么手足无措、像个傻瓜一样的时候。
想起他打翻东西后石化的表情，还有刚才在外面像只被雨淋湿的大狗一样垂头丧气的样子，艾拉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但很快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哼，才不会轻易原谅他呢。
就在这时，储物间的门口，再次探进一个脑袋。
是凯尔。
他手里……呃，什么也没拿。
艾拉挑了挑眉，看着他。
凯尔鼓足了勇气，一步一步挪了进来，站定在艾拉面前几步远的地方。
他看着艾拉包扎好的手指，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一丝……笨拙的讨好？
“艾拉。”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艾拉没应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他下文。
凯尔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砰”地一声放在旁边还算干净的木桌上。
“这个，赔偿你的损失。”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真诚，而不是施舍。
艾拉的目光落在那个钱袋上。
上好的鞣制皮革，绣着勇者家族的徽记，鼓鼓囊囊，分量不轻。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抬起头，看向凯尔。
“勇者大人，”她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您觉得，我的心血，是可以用金币来衡量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