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
赶鸭子上架也好，或者是想见识一下新鲜东西也好，此时我已经混在他们志愿者团队中，今天的目标就是去位于青山湖区的一家残障儿童中心，今天一起出发的人包括我在内一共有7个人。
而小钟是我唯一认识的人。上午的公交车上人不多，大家都有座位，我找了喜欢的后排靠窗的座位，和小钟并排坐了起来。不时看着窗外的风景，此时城市没那么拥挤，也没有吵人的喇叭声，阳光透过窗子洒在脸上暖洋洋的，不是闪过的树丛光斑也把公交车的椅子一闪一闪的，真是个美好的日子。那几个志愿者，我印象最深就是个子最高那位，他染烫着头发，蓬松地样子，打开车窗，头发随着风摇摆着，给人一种不好靠近的感觉。其余的则都是校园内可爱的女生，感觉都很腼腆也很拘谨的样子，这反倒让我放下心来。
“组长，我们还有几站下车呢”一个女生隔着过道坐着，转头问我们的小钟。
“小静，你跟他们也说一下，前面拐个弯就下车，然后坐地铁”
那个女生看样子很负责，就说“好的“然后拍了拍前面的同学，让她继续带话。
可能她就是小钟的左膀右臂了吧，我猜。
“小钟，咱们今天具体要做什么呀”
小钟还在手机上回消息，她趁着空挡的功夫告诉我：
“今天我们先去超市吧，买点慰问品”
继续回了消息后，她熄了屏幕看着我说：
“我们也不是专业的护理人员，实质性的工作是无法做的，不过这些特殊儿童大部分是被父母弃养的，也有少数父母定期回来看，他们往往生活比较单调和孤独，所以我们能陪陪他们就好啦”
“哦，原来如此”
我回答道，但我又想到一开始可能会进行和负责人的聊天环节，这部分又让我陷入了紧张。但是我想，紧张也是挑战吧。而且有小钟在我也没什么担心的吧。
“今天要去的这家康复中心里有个孩子叫小玉，她9岁了，是最活泼可爱的孩子，每次去她都会跑过来，今天还想让你陪陪她呢”
此时听着小钟的话，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穿着秋衣，瘦小的但是活泼好动的孩子的样子，感觉心理压力也小了一些，就轻松叹了口气。此时公交车的广播响起来了：
“欢迎乘坐712路公交，前方到站地铁大厦站，需要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听到这个广播，小钟就站起来，招呼大家往门口挪动了，大家纷纷挤在了门口，看样子过了个红绿灯才能到站，我发现那个银色衣服的同学因为离门比较近也没有起来，我看着他时候他也看着我，我不禁有点尴尬就转过头去。
其实来了南昌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看着这边高楼大厦耸立的样子丝毫不逊色于家乡那边，以及湿润的天气给了这边更多的灵动感。路过路边的华夏银行后就准备坐地铁了，我们一行人走在这里，路人也不时看向我们。不过进了地铁上什么也看不见，但好在也支持长安通。后来我就不关心到了哪里了，反正坐了好久，几乎到了11点的时候才终于下车。
此时大家聚在一起商量着买东西，但是我有点想上厕所，在地铁里的厕所出来时候和银色衣服的同学打了个照面，结果看到他也进女厕了。
“欸，原来是女生！”
我有点惊讶。此时在厕所的洗手池前，我也顺便看看自己今天的样子，有点毛糙的头发被我仔细捋了捋，没想到又长长了，已经到了肩膀。刚才进去的同学至少身高在170以上了，因为我只到她肩膀处，心里想着要不要等等她，于是自己也磨叽起来。总算她出来了。
“学姐，你还没走呢”
“欸，我稍微等一下你”
边说我继续捋着我的头发。回去的路上，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但是想到她是女生，我居然一点没看出来。
“学姐你好，我叫张盼龙”
“啊，你好，我叫林多艾。”
哇，感觉她的名字，怎么说呢，很有特色。
“哎，学姐你好呀，我是北方过来的，这里可能还有很多不熟悉的，请多指教啊”
“嗯嗯，哎我也不知道，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都是跟钟可芯，也就是咱们组长出来的，她是我室友”
“哎，学姐你们在哪个宿舍啊”
“欸，在2栋306”虽然不知道她问这个干嘛，但是还是如实回答了。
……
后来也知道，她也是陕西来的，没想到算是半个老乡呢。但是和她相处总是给人一种压力感，可能是我太瘦小了吧。其实我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学姐，也没有勇气做很多事情，在陕西那边的一亩三分地我也许还能活泼一点，但是这里好多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事情，加上我总是马马虎虎，因为怕自己在陌生人面前出丑，我总是尽量谨慎，但是谨慎中还是出错，这就是最傻的。
“学姐，谈男朋友了吗？”
“啊，这个，没有、没有”我尴尬地笑着。
没想到学妹完全主导了聊天，即使和她们回合了，学妹还是一直和我聊天。可能是因为老乡见老乡吧，或许是我的谨慎让她更觉得我们熟络了就好了，才会一直问吧。
不过现在小钟呢？啊！我想到了。
原来小钟刚才说她打算先去那个地方见下负责人，问一下要什么东西。因为这种机构经常也会被别的团体探望，重复的礼物太多了，而且礼物其实是次要的，但是很多团体都是匆匆的来，拿了礼物就要求合影，然后不到十几分钟就走了。里面的老师们疲于应对，所以为了事情更顺当，也为了慰问品更有效还是提前去看看情况好。
于是到午饭时候，只有我们六个找了个饭店——这边基本上是米粉店。吃了米粉和送的瓦罐汤。其实一开始我总是想吃面食，吃不惯太多米粉，可是今天这么多人，我也不好意思，就随大流。盼龙也自然而然就坐在我对面了，她贴心的帮我端饭，还解释说学校她们这一届的要求，必须做够足够时长的志愿才可以。因此她就参与了今天的活动。
“学姐是陕西哪儿的呀”
“哎，西安的”
“哎不远哦，我是咸阳的”
“咸阳！”
其实咸阳在我脑海里只是一座距离西安不远的城市，但是从小到大没怎么去过，所以印象很模糊，但为了表现出迎合的样子还是不自禁地感叹。
然后吃饭事件，她一直讲咸阳那边地特色，汇通面、葡萄酒、还要各种皇帝墓。从武则天到李世民或者是刘邦，讲了好久。
最后吃饱饭我都感觉自己打了个历史的嗝儿。
可是不巧的是，我手机的锁屏界面来了消息，好像是小林发来的。
而且我又忘记设置了，所以能看到内容，只是看到：
“那就约好一起去长沙看看哈”
学妹看到了，也不避讳说：
“学姐打算去长沙嘛，那里不错，我跟你说”
“哎，你去过嘛”
“哈哈，其实我哥就在那边上学呢，他在湖南大学，去年他考上了，我们全村好家伙敲锣打鼓的，村委会还给他发了红包，结果来长沙上学的时候，我爸妈带着我一起来了”
顿了顿，她继续说：
“一群老陕在湖南，我爸那个大嗓门笑死我了，我哥听到他们在人家店里用陕西话喊，就把头埋进去，都快到桌子下了，不过没想到我也能考到南方，还能遇到学姐，真的太巧了哦”
“哈哈哈哈”我迎合笑着，其实我能想到，因为来南昌后经常刷到陕普的视频，那些口音很重的陕西方言让我在宿舍里也经常笑到床都在震。
为此小钟说我又犯神经了，还偷偷爬我耳朵旁问我“没偷偷买玩具吧”
“没有啊，什么玩具”我不解的问，对方使了个表情却继续忙自己的了。
接着她继续讲自己的事情。但是我想到，不对啊，一般是先有女孩的家庭，才会叫盼x这种名字，学妹已经有哥哥了，怎么还会叫盼龙呢？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下：
“哎，学姐，没想到你会关注这个，我哥叫盼凤呀，所以我就是凤，但是怎么说，我爸觉得龙凤双全好吧，就给我叫盼龙了。“
“我挺喜欢这个名字的呀，学姐你想喝饮料吗，我请你！“
“不用不用，哎，我其实……“
“其实？怎么了，生理期？“
“没有，我真不喝的，谢谢你啊“
“对了话题又扯远了，继续跟你说长沙哈”
接着她继续讲了下去，我看着她的表情眉飞色舞，不时撩一下头发，带着一副眼镜慷慨激昂的样子，我也不好打断，但是她说的话逐渐无法进入我小小的大脑里了，我只是看着她的表情，却感觉自己要听不懂汉语了，她推荐的一家家店铺、景区我只记了个名字后面的内容全没听清，我几乎只能理解一半。因为太久了，也可能是大脑自动开启了防剧透模式吧，总之我都要睡着了。
此时一阵响动
“呦，你们都吃完了啊！”
“没有呢，学姐，坐，这儿专门留了个位置”
没想到熟悉了之后，盼龙十分殷勤拉着小钟坐过来。小钟可算是回来了，真是我的大救星，我的大脑里几乎被学妹的演讲填满了，小钟拯救了我，但是她刚坐下也开始说一件事。
那就是一会去超市，米面油就不买了，买一些鸡蛋和小红旗，因为马上国庆节了，刚好帮忙采买他们需要的东西，其次买一些零食什么的给孩子们吃。
“小玉喜欢吃糖果，小乐喜欢吃火腿肠，小民喜欢吃薯片……，总之都买一点吧。”
终于到了这个康复中心，那是位于一个小区内部，负责人在门口迎接我们，他挡住闸机同时给保安也说了下，让我们一行人依次进入。
我此刻忐忑的心情被盼龙学妹，还有可靠的小钟给保护起来了，倒不是太紧张。等到了电梯出去的时候，看到机构门大开着。
看样子这个机构是一个三居室，进门处的客厅除了日常的沙发外，角落处还有大鼓和电子琴等各种乐器，里面的孩子看到我们来了都怯生生地看着，远处和老师们互动的孩子则继续他们的事情。里面充满了各种孩子的叫声。此时一个胖胖的小男孩跑了过来，伸手要抢我手里的袋子。
那里面是鸡蛋不是零食。我这么说着，但是那个孩子一直抢，我赶忙叫小钟，此时负责人也听到了
“小民！放开！不然一会儿不给肉肉吃！”
我把鸡蛋顺势给了负责人，负责人递给了后勤阿姨，总算消停了。这个负责人看着个子不高，走路有点跛，但是这加深了我对他的好感。此时我还不知道要做什么，一个光头的个子比我高的男孩子过来了，他低着头一直说着痒啊，然后让我帮他挠一下，盼龙这时候来了，她和那个男孩旗鼓相当，说着：挠挠呗，问旁边的老师有没有抓痒痒的。
“凯子，你要听话哈，今天姐姐们来看你，你坐在这我就给你抓痒痒的”老师循序善诱地让那孩子乖乖坐着了。这时候盼龙主动过去也帮忙了。其余的志愿者们则是阿静带着去参与他们的活动中。于是只有我和小钟在一起。
此时我环顾四周，奇怪怎么没见小玉呢。
尽管我还没见过，但是一路上小钟说那个孩子，还以为一进门就会跑过来呢。
“老师你好啊，小玉今天没在吗”
角落里的一个老师在给另一个小孩子——看样子只有10岁左右——教怎么打鼓，那个老师回应我说：
“那孩子今天被张老师带着去医院做康复了，等会吧。”
听到这，我现在反倒手足无措，不知道做什么。结果打鼓的孩子非要递给我一根鼓棒，他做了敲击动作，让我模仿他，但是我有一点难为情。
小钟此时又跟负责人说什么，没空理我。
最后，只好和这个孩子互动起来，他挥舞着鼓棒，我也挥舞着。他举得高高的，我也小心翼翼跟着举起来。结果看到了他似乎十分开心喊着：
“姐姐棒！姐姐棒！”他的鼓舞给了我勇气，我就和他小心翼翼地玩起来。
然后他又带我去看他的电子琴，但因为没插电，所以没声音。他一下子恼了大喊大叫，把我吓了一跳。旁边的孩子小心翼翼的说
“乐乐哥，小声点”
老师帮忙弄好后，他兴奋地拍击这键盘，发出不规则的音律，同样很吵。但我只好陪着。
老师对着他喊道：“乐乐，你忘了吗，一闪一闪亮晶晶怎么弹，你弹好了，给你吃火腿肠哦，姐姐她们买了好多好多”
这样说完后，乐乐还是不为所动，直到老师真的拿出火腿肠，然后耐心说着，并先给他示范了开始的音阶，他总算安静了。
他小声说着火腿肠，火腿肠，然后把音阶用食指一个个按了出来，中间尽管有错的，但是他似乎为了火腿肠而努力了，直到完整弹奏出来。听完这段磕磕绊绊的小星星后，老师鼓掌，我也鼓掌，孩子也鼓掌。然后得到了属于他的战利品，我帮他解开后他就吃了起来。
那孩子专心吃东西的时候，老师才告诉我说：“这孩子因为小时候喝了不好的奶粉，因为质量问题生病了，后来尽管有赔款，但他父母还是把他抱到这边，此后好像父母除了按时给钱外就没来过了。”
此时，我看着孩子，不知不觉眼睛有点湿润。多么可爱的孩子啊。
这时候，门忽然开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戴着耳机被大人牵手引了进来，她看到小钟就跑过去要抱抱。那就是小玉吧，但是很快我发现，小玉似乎没法说话也听不到声音。
小钟开心的过去抱起来，她激动地发出模糊地喊声很急切的样子，旁边带着她的老师，充当翻译说
“小玉说她想小钟姐姐了”
此时其他志愿者们也被这个新来的女孩子所吸引，盼龙也来了。
我也就靠了过去，我好想抱抱这个小女孩，她带着鸭舌帽，麻花辫，耳朵里的戴着的助听器像是一副耳机，真的看起来好可爱，又有点酷。可是我不熟，我想告诉她我的名字，我想认识她。此时我对这个地方的谨慎早已烟消云散，心理唯一就是想认识小玉。
盼龙在前面，她很熟练的用手语比划着，小女孩似乎能看懂一点点，也在点头示意。
我总算靠近了，我告诉盼龙，我想认识这个小女孩。
盼龙用手比了一阵子，小女孩看着我，似乎发现我不是一个危险的对象，就满意地点头了。而我发现盼龙学妹会手语后，我对她也钦佩了起来。
我拿出口袋里的糖果给了小玉，然后小心抚摸她的脸蛋。她也笑着捏我的脸蛋，但是说话还是无法清楚表达，每次听到她咿咿呀呀的声音，我就有一点难过，但是明明这是一个这么友爱的地方，不该这样才对。我觉得自己还是太敏感脆弱了。
后来，大家轮流和小玉玩，给她各种零食和糖果，她也被大家围着，红扑扑的脸蛋洋溢着笑容，不知什么时候起小玉和乐乐一起一人一个鼓棒开始打闹，这时候旁边更多的孩子加入进来，整个房子乱作一团，不过还好都有老师们看着。
时光飞快，已经到5点半了，小钟和负责人说了后就打算离开，临走时小玉对小钟和我依依不舍，要跟着来送，于是负责人和一个老师牵着小玉一直走到小区门口送我们了。我们为了照顾他们，也走得很慢。到了门口时候，天色已经渐暗，也起风了，城市变得萧瑟。我们对着他们一行人大声喊着：“再见啦”
告别后，离开时，身后的远处也听到小玉费力地喊出的模糊的
“再见！姐姐再见！”
我们就也大声回应道：“小玉再见！”
我觉得我必须走快点了，不然我的眼泪就要下来。回去的路上，盼龙讲了她会手语这件事，以及长沙的嘱托。我们加了微信，她很开心说以后随时想约我出去玩，我也答应了。（手语的事情，暂时保密吧，回去了才能给大家讲）。
而长沙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回去路上一定要说给小钟，还有我几乎已经忘掉的可怜的小林啊。但是那个小女孩的身影在我脑海中还是一直挥之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