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衣飞快的回到家,一身泥土味的她叩响了大门,咚咚声好像下雨一样传开“出大事了,妈。”
“怎么了?有什么可急躁的?能有多大的事情?”成熟女性给檀衣开了门,右手边是她仍旧没放下的针线工具,穿着色彩鲜明丝线的绣花针就插在布料上。
檀衣进家后连忙将门带上,“就是那件事,就是那件让我们一家迁徙来到这的事情。”
织女的动作明显僵住了一下,却没对这句话做出答复,坐在位置上依旧穿针引线,虽然看得出来技艺熟练,但动作却少了些以前所有的活力。
屋内就这样安静着,一段时间后,她才念叨一句话,像是自言自语,“都来到这么个穷乡僻壤了,也躲不掉吗?”
纤细坚韧的绣花针按着织女的意愿翻飞着,檀衣看在眼里,耐不住性子的问,“那个灾难是不是躲不开?妈,不能老是给我蒙在鼓里吧?”
织女缓缓收好针脚,将东西放在一旁,沉闷的解释着,“我当时知道的也不算太多,这我哪里明白呢?当时负责预警的帷幕国巫们说,出现在帷幕国的灾难只是本土的一次自然灾害而已,又怎么会影响到这呢?不过,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可靠吗?”
“当然啊,今天钓完鱼回来,村内告示牌上正好张贴有写,帷幕国的灾害蔓延开来了,并且还导致这片地区的原住民在边疆与其他族类进行了战争,地点就在肃骨边界。”檀衣抓起边上的水杯就往里面倒水,喝了一大杯。
看着檀衣喝水的动作,织女不自觉地摇头,慢悠悠地说:“要是换做以前,你早就被你爷爷拉出去吃板子了,喝水能喝成这样。”
说完这句,织女又重新拿起一旁的布匹,只是慢悠悠的来回翻看。
柔软的布料在空中正反变化着。
“没别的大事了?”
“没了,哦,其实今天钓的鱼有问题,帷幕国的浮鱼来到这的河流里了。”
空中翻动的布料一停,檀衣母亲一时间感慨万千,“连鱼也得背井离乡讨生活吗?”
“看样子是的。”檀衣直白的回答给这位中年母亲的感慨做了陪伴。
“妈,我们家的本事是天生的吗?是谁传的?反正不是后天学习得到的对吗?我连学堂都没上过。”檀衣想起白天范狸的问题,她给自己母亲倒了杯水,恰到好处地推在织女手边。
“我都快忘记了,你小时候还没来得及上学堂,就......”她自然地拿起水杯,接受了自己女儿的演讲邀请。
杯中的水来回晃荡着,就像织女脑海中的陈年往事在反复冲刷她一样,随后,她长长的喝下一口,讲起了当年她听到的,有关自己一族的历史“魂狐族由于其特殊的灵性性质,乃是帷幕国负责沟通‘神明’的巫......”
粗糙的木床,简单制作的油灯,几片木板钉做的门,摆着几卷书和竹简的桌子,看着这简陋的环境,范狸感到无比安心。
范狸的来历和檀衣一样没人说的清楚,不同的是,范狸其实是这个村子的“老人”。
他来到这的时间很早,早在这片地尚是拓荒雏形的时候,范狸就在这块生活,只是当时的他还记不了事。
他是被几个老人带大的,等到范狸稍微有所成熟之后,他想去追问一下自己的来历,却发现物是人非,当年的老人已经悉数离世。他曾经好奇,为什么素不相识的老人愿意照顾他,他问了一圈较早来到这的人,都没什么人有答案,只有一个偶然来到这的外人,看见他后讲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又送了他几卷书和竹简,在那之后也没见过面了。
书卷轻而字数繁多,竹简重而字字刀刻,幼时的范狸跟在老人身边学了点认字,这些书他也能勉强看懂,比如《鉴土识止》,讲了无恒诸多地形种类与分布所在。范狸翻看着这卷书,发觉书中的地形在这个村庄周围能见到,就像村庄北边是一片宽阔的平原,书中则这样介绍,‘与一般的林地相比,此类地区树木较少,取而代之的是灌木丛与杂草额外的高,几乎能到成人腰间,开辟荒野时需要注意毒虫防范以及灌木丛的划伤,值得放心的是,被划伤后瘙痒肿胀都是常态,不用大惊小怪,偶尔出现的毒虫毒性也不算特别强,万一被咬,耒城医官所制的解毒药能迅速解除中毒,不用也不会有什么事情,除了肿起来的包会大一些’书卷末篇著明人名——耒城人贾逸路。竹简则不同,里面都是些范狸看不明白的字,除了第一次展开后尝试阅读,后面也没再摊开过。
范狸抬起头,放松自己的脖颈,桌面上原先满满的油灯已经烧去大半,他将皱巴巴的书卷放回桌面,吹熄即将枯竭的油灯,打算入睡。
屋外传来了通告人的喊叫声,这声音是范狸在此之前没听过的,‘今天没见识过的东西是不是有些太多了?’他开始凝神,听着这个陌生人告知的事情。
“此事重大!乃耒城转告駨月城之令,偏远村落亦不得有漏,以下正文!”陌生的声音惊醒了每家的火烛,家家窗户都亮起,那人延迟了一下,才接着说,“无恒疆域发生天灾,影响深广,古今少见。灾害侵扰之处,生灵涂炭,万物皆不得有所伸张,耒城于此,施行义举,驰援域内,需人手与钱粮,故择日有税务官来此收缴,外有义军庇护,望广大民众心诚缴纳积极参与!”
范狸听着听着,不自觉的掀开了窗户,对面的房子里映着灯火,窃窃私语声不仅仅从对面传来,更从视野范围外传来,一时之间,村里的寂静荡然全无。
“和我有什么关系?”范狸看了看外面影影绰绰的火光,街坊邻居的交谈声正连续不断的飘飞进耳里,这个偏远村庄的某种沉静正在被打破,他意识到了这点,所以......
范狸放松着身体往简陋木床上躺去,嘎吱嘎吱的声响从身下传来,空气里蚊子的嗡嗡声显得格外扰人。
他挥了挥手,想要驱赶走周边的蚊子,直至半梦半醒间他才意识到,往常的夜晚也有蚊子嗡嗡,但是都没能妨碍他快速入睡。
他有些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