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要补习生物吗？”陈霖光翻开那本强基题册看了看，“给我这个干什么？”
“物理也要讲！”林筱柚一拍桌子，红着脸冲着陈霖光，“不，不把你榨干了怎么行？”
陈霖光和虞桐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
“不对不对，”少女摇摇脑袋，大吸一口气，又拍了一下桌子，“不把你吃干抹净……不对还是不对……我在想什么……”
“我在想，筱柚姐你不要拍桌子了，我怕你拍坏了我还得给房东赔……”陈霖光一脸无奈。
筱柚姐？不是本来该叫我“姐姐”吗？
我现在成「筱柚」姐了，难道你还有别的姐姐吗？不会是你的「桐」姐吧？
“总之！”少女涨着小脸，“姐姐就是要你开小灶，不许藏私！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自然没有……”
“可是，”虞桐一手撑着脑袋，歪着头看向陈霖光，“强基水平的物理，我听不懂呢。”
“桐！”林筱柚跺跺脚，轻薄的拖鞋底在地上拍出啪啪的声响，“本来就是我跟他约好的事情吧？！”
“但是小陈不是水平很高吗？我也想听他讲讲物理。”
“你，你不是说你听不懂吗？”
“那我该干什么？”虞桐一摊手，“你们两个人在这里大声讨论，我是能背书还是能做题？”
两个少女的目光在陈霖光面前交汇，好像要打出火花来。
陈霖光麻爪了。不是，好闺蜜，有这个必要吗？
对视两秒，虞桐率先收回视线起身，俯视着陈霖光。
“小陈，站起来。”
陈霖光愣在原地，没有动弹。虞桐好像失去耐心一样，竟一把薅住陈霖光的头发，把他直愣愣地拎了起来。
这回是真拎，所以相当的疼。陈霖光龇牙咧嘴，捂着头仰视着眼前面若冰霜的高大少女。
“我让你站起来。”虞桐从未如此冰冷过，“你没有听见吗？”
“听……听见了……”
“听见了为什么不站？”
看着虞桐俯身又拔下了拖鞋，陈霖光完全怂了，向后倒退两步，
“别，别，虞桐你别冲动，好商量……”
林筱柚噌地也站起来，“桐，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虞桐把拖鞋冲陈霖光一指，
“我们两个再怎么吵，都是为了这个人吧？”
“啊？”
林筱柚懵了，要不要挑明得这么快？
“就是为了这个人给谁讲、怎么讲、讲什么的问题，不是吗筱柚？”
看着虞桐一脸真诚的模样，林筱柚点点头，“没，没错……”
“而且他还是这间房子的主人，我们是客人，待客之道贵在和，对吧筱柚？”
“啊这个……”
“但是！”虞桐的拖鞋已经敲在陈霖光的脑门上，后者赶紧抬手捂住额头，
“这个人就看着我们姐妹争吵，一脸没事人的样子，无非就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虞桐捏着拖鞋，胸口波涛起伏，
“筱柚，你说能轻饶他吗？”
“不……不能……吧……”
看着捂着脑袋、已经完全目瞪口呆的陈霖光，林筱柚没底气地答道。
还是你狠啊桐，怪不得这么快就……
“不是，虞桐，你……”
“有你说话的份吗？！”虞桐柳眉倒竖，
“看我跟筱柚吵起来，很享受是吧？被女孩子争抢的感觉，很难得吧？”
“没有，你完全是在……”
“想在女孩子面前表现得公平，心里指不定在盘算一会偏心谁才好，果然是有够渣男的！”
虞桐右脚向前跨了一步，把陈霖光遮掩在自己身体内侧。脑袋轻轻一偏，估摸着到了林筱柚看不见的角度，对着陈霖光坏坏一笑。
陈霖光震惊了。
演我玩呢？你怎么这么爱演？
刚刚是为了给林筱柚她妈妈报平安，现在又有什么目的？
“姐姐我向来最见不得渣男了，像你这样渣得毫无水平还弱得要死的类型，一拖鞋就能拍死。”
下巴被软拖尚有余温的鞋尖抬起。面前的虞桐已经换回了那副冷冰冰的神情，淡淡地道，
“如果还想活命的话，道歉。
死·渣·男。”
“那个……”
“我不想脏了我的鞋底，请你干脆一点。”
“对……对不起……”
虞桐笑了笑，放下拖鞋重新穿上，然后走回林筱柚身边，
“没事筱柚，现在让他费脑筋去。”
说着又冷冷地瞟了眼陈霖光，“敢让咱们两个谁不满意，我请他吃嘴巴吃到够。”
吃嘴巴……
是用手，用脚，还是……那个吃嘴巴？
陈霖光和林筱柚同时想到这个问题。不过看着貌似正在气头上的虞桐，谁也没有说出口。
……
陈霖光又坐回了那只小板凳。
少女们舒服地靠在沙发上，两人一起翘着赤足踏住陈霖光的肩膀。
“我……我是这样打算的。”
陈霖光浑身一抖，打开已经取到手上的平板，
“关于刚体运动，先讲整体的思想，再讲到平移、也就是我们高中主要学习的动力学内容，这些两位都没问题。然后关于转动，光筱柚姐听就行了，桐姐……桐姐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陈霖光求饶般看着面前，肩上两只脚的主人，
“二位，可以吗？”
真亲热，连「桐姐」都叫上了。哼！
林筱柚心说。
真上道，稍微揍了两拖鞋就乖乖地喊「桐姐」了。
虞桐心道。
不过心中再怎么翻涌，面上也是不好显现出来的。两人沉默地点点头。
陈霖光长出口气，点亮屏幕，
“你要早说是讲物理我不就不困了吗？唉你看你这孩子，跟物理无关的事拽着我聊了一河滩，给老夫整得直想睡觉，梦都没做囫囵呢又遭你叫起来……”牛爵士打着哈欠。
“行了行了，晚上慢慢睡，现在先帮我渡劫。”
连进局域网，把平板的屏幕投上电视机，陈霖光清了清嗓子，
“我们现在来讲牛顿力学范式下的刚体运动。
那么，无论是平移还是旋转，它们的核心都有这样一种关系，即，存在一种描述物体间相互作用的物理量，等于一个表示物体一种固有属性的物理量与一个描述物体运动性质的物理量的乘积……”
牛爵士一讲起物理，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输出得比机关枪还快。而且旁征博引，从亚里士多德讲到伽利略，连最讨厌的胡克都提了一嘴，最后才讲到自己的理论，指导陈霖光画了不少示意的图像来做阐发。
陈霖光一开始只是机械地给牛爵士当传声筒，不过随着牛爵士的情绪越发激昂，自己竟也被感染，慢慢开始沉浸在爵士描摹的一幅幅物理图像之中。
当一个多小时过去，讲完牛顿第二定律再回看一开始那句话，竟然也品咂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三百多年前的爵爷一开始所讲的，不过是粗略的“运动”与力的关系。细化到加速度这个层次，中间也有很多波折。
甚至，加速度这个概念，在历史上也曾出现过好几个定义，你方唱罢我登场，各自有各自不能舍弃的理由。但最终百川东到海，形成了今天印在课本上的F＝ma.
那么……
“呵……咻……”
听到轻轻的鼾声，陈霖光猛地抬头看去。
林筱柚的胸口缓慢地起伏着，伴随着鼾声音高的变换。眼皮则已经完全落了下来，睫毛在灯光的映照下很有些闪亮。
再看看虞桐，眼睛也闭起来了，只是一点声音也没有。看来八成也是睡着了。
轻轻移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脚，两人也没反应。
“这帮倒霉孩子……”
见少女们都沉沉睡去，牛爵士一时欲哭无泪，“我讲得激情四射，居然把她们讲睡着了……唉……
一定是你嗓音太催眠。”
“哈？怪我吗？我难道就不投入？”
“嘿，你不说这话我还想不明白。你自己确实挺投入的，我欣慰就欣慰在这，但是你在给别人讲吧？光你投入有什么用？
怎么才能让别人听着舒服，怎么才能让别人心甘情愿地接受你的东西，你有没有考虑过呢？”
陈霖光摸摸下巴，
“那现在怎么办？都睡着了。”
“自己想。除了我的研究方向之外，没要紧事尽量少找我，很累人的。你也不想考试的时候我啪一下睡那吧？”
“这是当然……”
“悟去吧。闭关了。”
吞了吞口水，想着爵爷的告诫。
心甘情愿接受我的东西，这话听着莫名其妙的。不过“怎么让别人舒服”……
这样想着，起身去卧室把自己的被褥抱到沙发角落，看着沉睡中的两名少女。
今天很辛苦吧？
墙上的挂钟指向十点，窗外狂风大作，树影摇曳，雨水细密地拍打在玻璃上。
姐弟牵手都没问题，只是帮忙挪到床上去……
咬咬牙，还是朝林筱柚伸出手，揽住脖颈与膝窝，一把横抱起来。
双手触及到的地方，无不是温热柔软的。好看的睡颜平静地展露着，看一眼就觉得时间定格。
“哦……”
十几秒后，两臂的酸痛感冲上大脑，陈霖光这才惊醒，连忙转身走回卧室，将少女轻轻放在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