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神户盐回到教室时,她一眼就看见了此刻正跟好朋友们大吐苦水的美咲,她坐在几个女生中央,面带憎恶,看见神户盐的身影后更是恶狠狠地瞪着她:
“没廉耻的东西。”
她嘟囔道。身边的人看向神户盐的眼神也发生了改变。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故意将课本"啪"地摔在地上,在盐经过时发出夸张的咂舌声。
神户盐只是默默回到她的座位上,扭头看着窗外的樱花树,没有解释也没有任何表态。
美咲死死盯着那个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盐居然连一句辩解都没有,这种居高临下的沉默令她心中憋闷。
但很快,上课铃的炸响就结束了这场小小的闹剧。
接下来的一天向往常一样度过,下午4点半打扫卫生结束,社团活动开始。晚上七点是社团活动普遍结束的时间。
“放学了。”
夕阳宛如天边绽开的红玫瑰,神户盐拎着蛋糕袋子走在路上,背影在地上拖地很长。
“哥哥?”
校门口出现的身影令她的脚步顿了一下。带着兜帽的神户旭站在校门口,此刻正在向内张望,望他一见神户盐,眸子里肉眼可见的开心。
神户盐加快步伐走了上去,不一会,她身后的影子多出了另一个紧紧贴着她的身影。
“盐,今天在学校怎么样?没有人欺负你吧?”
神户盐默默地看了一眼身边唯一的亲人:
“哥哥,你觉得你妹妹天天在学校就是被欺负的料?”
神户旭挠了挠脑袋,一脸讪笑:
“这不是怕盐受了什么委屈嘛...”
神户旭一面微笑说着,一面一手绕过盐的脑袋,揽住她的肩膀,二人心照不宣地往走进小巷子。
“盐...”
神户旭凑近,小声道:
“有人跟踪你。”
神户盐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蛋糕袋子的提手,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嗯。”
巷子里的光线骤然暗了下来。一只黑猫从垃圾桶后窜出,绿眼睛在阴影中闪着幽光。两人的脚步丝毫没有停顿。
“害...”
神户旭苦笑一下,他亲昵地揉了揉妹妹的头发,这个动作让躲在拐角处的身影不自觉地往前探了探,手机的摄像头泛着微弱的光芒。
“那个女生从校门口就开始跟着你了。”
他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盐的肩膀。
“要甩掉她吗?”
神户盐微微点头。
两人转出巷子时,来到公寓区时,暮色已经悄然降临。路灯次第亮起,在水泥地上投下一个个昏黄的光圈。
随后,神户盐和神户旭的身影在路灯下骤然加速,两人的影子在水泥地面上拉长又缩短,如两只振翅欲飞的黑鸟。蛋糕袋在盐的手中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左边!”
神户旭压低声音,揽着妹妹猛地拐进两栋公寓楼之间的窄缝。
身后传来慌乱的脚步声,还有手机掉在地上的脆响。美咲踉跄着追到巷口,长发被晚风吹得凌乱。她弯腰捡起手机,屏幕还亮着拍摄界面,可镜头里只剩下摇晃的昏暗巷道。
“可恶...”
她咬着嘴唇,指甲在手机壳上留下几道白痕。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暮色中的公寓楼窗口陆续亮起灯光,像无数双睁开的眼睛,向她投来视线。
“臭婊zi,我就知道你在外面不干净!跟那种出门都带着兜帽的男人在一起...我迟早会抓住你们的把柄!...”
这时,一阵急促的喘气声传来,她意识到自己周围还有人。
“键太?”
昏黄的灯光下,她看见藤原键太正扶着一根电线杆喘着粗气,眸子里填满了混沌的情绪,两只手插在一个兜里蠕动,仿佛那里有个无底的漩涡。
她上前拍住键太的肩头,对方立刻浑身一抖,失了魂一般的人瞬间清醒过来,惶惑不安地看着眼前的人:
“美...美咲?你怎么也在这?额,我只是出来散散步。”
藤原美咲真想揪住对方的耳朵:
“你刚才放学时才跟我说有事,结果你就在这个地方?”
“美咲你不是也一样么...”
美咲听了,把脸涨得通红:
“我那是...找人,跟你不一样!话说回来...你荷包里藏着什么东西?”
她的眼神狐疑起来。
“没什么...”
“真的?不行,给我看看。”
可美咲刚凑近,藤原键太就猛地后退一步,露出惊慌的表情。她体内的憋人的火苗仿若被一阵风刮过,变成火焰瞬间燃遍她浑身:
“你什么意思?我还是不是你女友了?你给我!——拿过来!...”
美咲凝视着对方的眼睛,手上粗暴地抓住对方的胳膊,仿佛一只利爪。
她脸上激动的情绪吓得键太说话都结结巴巴:
“美咲?你今天怎么了?...”
“我怎么了?呵,你自己说说看我怎么...我...唔!...”
狂风吹来,一张报纸一样大的纸糊住了她的脸,她放下抓住键太的手,鼻翼颤抖着摘下那张纸。
“什么玩意?...嗯?!”
冰冷的灯光下,一张寻人启事映入她的眼帘,纸面早就因年代久远而泛黄,边缘处微微卷曲。然而真正把抓住她眼球的,却是那中央的人像。
“怎么长得这么像神户盐?”
她抓着那张寻人启事,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泛黄的纸张在夜风中簌簌作响。寻人启事上的照片里,一个小女孩睁着空洞的大眼睛,那熟悉的蓝眼珠与现在的神户盐如出一辙。
“神户盐,女,8岁,于XX年X月X日走失...”
她机械地念着上面的文字,声音越来越低。最下方用红笔歪歪斜斜地写着“已找回”三个字,墨迹晕染得几乎看不清。
键太突然伸手想抢那张纸,目光紧紧盯着照片上的可人儿。美咲注意到,他荷包露出的一角也是泛黄的纸:
“那也是?”
“这、这只是我在路上捡到的...”
美咲后退一步,将寻人启事紧紧攥在胸前。
“键太,我以前怎么看不出来,你这家伙居然还有这种癖好?”
藤原键太瞪大了眼:
“我只是...好奇..."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原来这孩子小时候受了这么多苦,难怪她脸上没多少表情...她走失的那段时间...她一个人,那么小的孩子...在那之后甚至还被歹徒当街劫持过...这一切一定都是命运的启示。”
“你疯了吗?”
美咲的声音尖利得不像自己:
“就因为这张破纸,你就——”
“你不懂!”
键太突然激动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边缘:
“她那么脆弱,那么需要保护...”
他的目光越过美咲的肩膀,投向黑暗的巷子深处:
“我一定要找到她...”
一阵刺骨的寒意爬上美咲的脊背。她突然意识到,键太荷包里蠕动的物体,很可能是更多关于神户盐的剪报或照片。她的胃部一阵绞痛:
“键太。”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
“我们分...”
不...不行。
兀地,美咲脑海里闪出今天种种的不如意:她想找神户盐麻烦,却被对方无视,她跟踪神户盐,却被对方反将一军的经历,她劝说键太不要误入迷途,可又失败了...她的指尖这一次钳住了自己的手腕,用力嵌进肉里。
喉咙里涌上苦丝丝的味道,在抓她的肝,搔她的心,她的嘴唇直打哆嗦。这种痛苦又不得不依赖的关系,与她的童年何其之像!她的潜意识里涌出一个念头——这是她应得的,键太这样对待自己,都是因为自己的天生的劣根...
随后,一股寒气拂上她的大腿,她打了个颤。脑子里挤出一个可怖的念头:如果失去键太,她可就一无所有了,她在校园里精心维护的“校园情侣”形象将会崩塌,她会沦为同学们闲聊里的谈资和笑柄,键太的移情别爱将会成为自己一辈子的遗憾!
所以,她不能放弃这次证明自己的机会。她必须从神户盐手中抢会键太,现在除了自己,还有谁能把键太从痴迷之中拉出来呢?她的神经绷得紧紧的,但同时又感到一种隐隐的,对胜利的渴望,她要打破神户盐妄图编织起的虚假同盟。
风卷起她抛下的寻人启事,像一只苍白的蝴蝶,缓缓落在积水的地面上。
她伸手拦住键太,然后抓住他的肩膀,盯着他的脸:
“我明白了。”
“你只是太善良了,键太。”
她向前一步,伸手抚上键太的脸颊:
“那个神户盐...她一定是在利用你的同情心,我会帮你的。”
远处的路灯突然闪烁了一下。美咲余光忽然瞥见巷子深处有个模糊的身影——头上系着粉格发带的少女正静静站在阴影里。
神户盐吗?她怎么...
她定睛看去,那里只有一只黑猫轻盈地跃上围墙。
“...”
...
河堤边的步道上。神户旭松开揽着妹妹的手,两人一左一右,不约而同地放慢脚步。河面倒映着将逝的夕阳,水波荡漾将红霞揉碎成千万片跃动的火焰。
神户盐微微皱眉。袋子里装着今天烘焙社做的草莓蛋糕,只不过,奶油应该已经开始微微塌陷了。
神户旭欲言又止,手指不安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盐。今天也要去那里...”
神户盐轻轻摇头:
“蛋糕...不美味了,今天不去。”
神户旭的表情立刻亮了起来,仿佛一颗被按下开关的灯泡:
“那就好!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给你做...”
“哥哥。”
夜风拂过两人,带起神户盐耳畔的发丝。她抬头望着远处沉寂在黑暗里的一栋大楼,突然轻声说:
“明天,记得提醒我带伞。”
“要下雨?"
“嗯。”
她将蛋糕袋子换到另一只手:
“天气预报说,接下来几天都会有暴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