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外交辞令

作者:泛泛言说 更新时间:2025/5/19 21:25:54 字数:4574

“老师,你怎么了。”菽离平揉了揉眼睛看着吕末。

他已经睡了一路了,就算是醒来了以后也是迷迷糊糊的,不过他对身边人的变化向来很敏锐,就比如面前的吕末。

吕末的惆怅虽然并不明显,可是对于天性敏感的菽离平而言却是显而易见的。

“不,没什么,老毛病犯了而已。”吕末忧伤的关上了窗户:“如果说我这辈子有什么愿望的话,那就是我希望可以踏上一段没有尽头也没有起点的旅行,无论它是痛苦与否,我都愿意在永恒的道路上走下去。”

“我不喜欢起点,也不喜欢结束。”吕末叹了口气:“你睡得倒是不错啊。”

“您不会看了一路的风景吧?”菽离平笑了笑。

“看,那就是京城了。”吕末伸手指向了窗外,伴随着马车停下,吕末带着菽离平走下了马车。

“宗师来此,实在是有失远迎啊。”于子介下了马走到了吕末的面前:“宗师今年贵庚?”

“128岁了吧。”吕末笑笑:“我这等长生之人是看不出老少的,倒是于丞相,50年不见都成了这般模样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宗师莫要笑话了。”于子介摆摆手,然后看向了菽离平:“这位是——”

“我门下五子排行第四,菽离平。”

“这都第六届了?”于子介还是惊了一下:“年少有为啊。”

“第六届?”菽离平也愣了一下。

“看来你不知道啊。”于子介笑笑:“乾坤震巽坎离艮兑,这八个字是你们的排行,至于最后一个字都是按着你们的生辰八字来的。”

“宗师带来的人不多啊。”于子介看向了逐渐下车的众人:“而且,宗师不曾觉得这样的服饰有些不妥么?”

“这并不是宗师可以决定的了。”一个男人缓缓走上来。

一见到这个人,于子介的脸立马阴了下来,没有丝毫掩饰的想法,当然了,这个人也很有自知之明。

那青年戴着一顶丹霞一样的镂空丝冠,两个耳朵还带着耳环,身上的衣服是灰色打底,白纹点缀,不少的扣带当做装饰,而这个人的长相也算得上是俊美,嘴角有意识无意识的勾起,同时满面的风流。

其实如今南北方的服饰已经是大相径庭了,龙庭的势力范围内还是大褂长袍,可是共和国的人开始流行把衣服改短,改的更加修身,更多的曲线,同时透明度更高,那些冗杂的花纹被束带取代,不变的是宽敞的袖子。

女性露着肩膀和大腿,男性也开始更多的追求修身,任何装饰只要很沉就会被精致的工艺品取代,同时开个窗子成为了普遍现象。

“着实有些过分开放了。”于子介摇摇头。

“丞相何必如此。”吕末走上前来:“衣服这东西本身就是为了使用才诞生的,引领穿衣风格的从来都是主流作用,真正优秀的艺术家来自于民间。”

“如今共和国内工业化流行,同时男女解禁,这种修身的衣服本来就是更省事的类型,这才演化成了现在的风格的。”

“罢了,罢了,”于子介摆摆手:“说到底这个也不是太重要。”

“那,丞相大人,我们何时进京呢?”男子走上来。

“我和宗师说话,你来掺和什么?”于子介根本没有给对方留面子的打算。

如果说,吕末是举世闻名的学术大家而受到各立场的人的尊重的话,那某种意义上面前的胡当觉是通过自己不齿的行径成功让所有人抛开立场一致的厌恶。

“丞相真是不留情面啊。”胡当觉装模作样的摇头:“我好歹也是共和国的二号人物。”

“宗师,这……”于子介的脸过分阴沉:“此等重要的事情,岂能容许贾人商议?这些贾人是一帮可以置国家利益于不顾的家伙啊。”

“丞相言重了,无论如何,胡先生都是代表共和国而来,也还请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刻意刁难他。”吕末还是在两个人当中和事。

于子介没有再说些什么,伴随着京城巨门的打开,金甲的仪仗兵于两侧肃立,日光下,甲胄的鳞片熠熠生辉,那长戟上的战旗招摇,与士兵盔顶的红缨辉映,泛起的寒光让这只金甲红袍仪仗队显得格外杀肃,硬朗的面庞与锐利如刀的眼神告诉众人,这些士兵个个都是血海骨山滚出来的活兵器。

那巨钟沉郁的轰响传来,如同这个王朝一样古老而又富有力量,琉璃的甬道两侧是鸣琴鼓瑟吹拉弹打,古乐的奏响标志着王朝的礼节,那些高攀不起的要员走在前列,宰相亲自引路。

千古以来鲜有人能够让这个庞大的付诸如此礼遇,可如今享受这等礼遇的偏偏是士大夫最看不起的商贾书生。

可是无论那些宗族富商如何富有,无论他们的地位如何变化,在步入王朝皇宫的那一刻还是暴露了他们的本性。

他们的自卑与虚荣。

那些富商们没有见过这样的廊脊,居然在每一根衡量上都是雕花绘彩,每一个走廊就是一段历史,他们没有见过这样大气恢弘的庭院,纷繁雅致的瓦楼与庭院布置交相辉映,哪怕是用来消防的一个大鼎上面都是精工雕琢。

那些富商们习惯了享受,却没有见过这样的艺术品,他们凭借着金钱站在了顶点,可是在百年的王朝面前还是暴露了他们的肤浅。

“这,这大概多少钱卖我?”一个口无遮拦的直接开口了。

“宗师?!”于子介不屑于回头。

吕末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是看着这斗拱飞檐,指着墙上的浮雕开口了:“英州城大捷啊,各位有谁还记得那是哪个时候的事情了?”

“这是武皇帝六年的了。”一个文官开口了。

“这幅壁画的风格是?”一个学者再次开口询问。

“这是唐朝的画派的,那是……”文官们很乐意津津乐道的讲述这些让他们感到自豪的东西,可事实,吕末却再次开口了。

“英州城大捷不是只杀死了16个人吗?劳民伤财的怎么还能会在这里呢?丞相?”吕末笑盈盈的看着他。

在场的文官没有说话,就算是于子介也没有开口。

英洲城大捷是对于文官集团的羞辱,武皇帝就是除了太祖皇帝和五祖皇帝以外最不尊重文官集团的皇帝,于是文官在武皇帝死后不遗余力的抹黑武皇帝。

而吕末之所以提起这件事在文官集团看来还有另一个目的,当初力荐杀死王乾义的就是文官,最打压学派势力的也是文官。

可是英州城大捷却被画在了这里。

“各位!”于子介停了下来,在他背后的宫殿里,一排排的士兵走出站到两侧,一排排整齐地枪响后,小皇帝在内阁群臣的簇拥下走出,而这一次,并不是臣子的跪拜,也不是藩属的屈从。

人们看着吕末和小皇帝同时跪下互拜。

于子介始终是板着一张脸,所以没人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心态,可是他们双方的队友已经暴露了各自阵营的态度了。

文官们个个脸色铁青,像是吃了苍蝇一样,而商人学派则是鼻子翘到天上去。

看着两人仆人的站位和礼数,还有小皇帝和吕末携手走入大殿对江山社稷的共拜,与之后的五谷祭天礼,人们看出了,这是春秋时期两个地位相当的国家才有的礼节!

这简直是奇事!王朝建立的时候就只有死敌和藩属两个概念,270年了从来没有谁和他平起平坐,可如今同生于沃土神州的另一个政权却和他们平起平坐!这是在整个神州历史上都是罕见的,强如吐蕃也要对唐皇帝敬如长辈的。

“宗师。”刘戬站了出来:“此次访问由我全程负责,我们的各项事宜还要经过后续协商,至于坛祭与告庙那就要等到协商结束了,不过各位车舟劳顿,还是先行休息好了。”

吕末笑盈盈的看着刘戬:“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啊,真是一表人才,不过您是否应当考虑一下我们之前说过的修建大使馆的事宜呢?放心,互相的。”

“还是算了吧,我们绝对不能容许另一个政权的士兵进入我们的腹地,如果使馆是不驻军的我们倒是可以考虑。”说着刘戬握住了吕末的手。

“是吗?”吕末缓缓加大了手上的力量:“您的意思是,我们的人员安全需要仰仗你们吗?那到时候出了事情可就分不清了啊。”

刘戬也试着加大手上的力量,可是脸色却有些不对劲了:“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自有国情在此啊。”

“话说,王朝的最高领袖不是丞相大人吗?怎么是太令大人主管呢?”吕末是满脸的云淡风轻,可是这样的微笑对于刘戬却充满了嘲讽。

“这您就不懂了吧?丞相他的那个班子是面子,我们才是里子,他们是带着皇帝喊话的,实事都是我们这些内阁的人干的。”刘戬的头上青筋暴起,脸也有些红了。

“原来如此,内阁本就不多的人需要负担一个王朝的工作啊,怪不得行政效率低下呢?不知道您这边的基层建设需不需要我们提供经验啊?”吕末歪歪头。

“不必了,不必了,我们的人民本就不富裕,可架不住你们那边的贪官!真是地板都给刮出来火星子的一群人啊!”刘戬还是前言欢笑的还回去了。

“啊嘞?人民不富裕怎么不多找找自己的问题啊?而且,”吕末看着两只手都握住了自己的手的刘戬用另一只手撩了一下头发:“而且,阁下这边内阁官员高到离谱的俸禄确实没有贪污的必要呢!”

“彼此彼此,我们这边的税法也不会厚成三块大砖呢!”刘戬已经咬牙切齿的笑了:“毕竟我们的百姓不会全员逃税,不知道你们那边的税务是怎么算的呢?我这个状元都算不明白啊!”

“老师,老师!刘太令的手要断了!”菽离平先看不下去了这次。

吕末笑盈盈的松开了手,而刘戬,他在吕末松手的那一刻差点摔下去。

“我们在这里倒是有一块待定地的,我就先到那里去了。”

一场十分具有团结友好(互揭黑料)的外交会晤(高级扯皮)结束了,吕末带着菽离平回到了她们预定建成大使馆的待定地点去了。

夜里,菽离平还是发问了:“老师,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

“什么?”吕末回过了头。

“我们的国库是昭龙庭的12倍,对吧。”

“是啊。”

“我们的钢铁产量是他们的5倍,煤炭是3倍,铁轨不能比,他们一公里都没有,我们都三横三纵大贯通了,至于军队数量,火炮熟练,战舰吨位我都不想比了,可是,”菽离平还在斟酌:“我们,为什么——”

“好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吕末笑着给自己倒茶:“内阁的手里还有最大的砝码,皇帝,你可能觉得现在的皇帝没什么,可是我问你一个问题,权力的来源是什么?”

“是,支持。”

“更多的支持是什么?”吕末将一杯六安瓜片递给了菽离平,不过菽离平揭开茶壶看了看那半壶茶叶,想起了吕末对于绿茶的追求:“苦如猪胆。”文人雅士可能是说说,吕末是真的这么喝的。

“默认的支持。”菽离平的功课还是可以的:“绝大多数的人能够保持在高位上不是因为多少人支持,而是因为多少人不反对,人们对于掌权者的权力继承更多的采取一种默认态度。”

“回答正确。”吕末将一把茶叶塞进嘴里嚼碎:“为什么顺位哪怕是一个小皇帝都问题不大,篡位者大多不得善终的原因就在这里,默认的秩序,庞大的国家机器依循着它的秩序运行,在一个小皇帝降生的那一刻,或者这套法则里的人就和他绑定了,篡位对抗的不是个人,而是整个秩序,想要成功篡位就要像唐太宗那样,手下庞大的天才数量和家底可以直接撑起秩序。”

“而,豆豆,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神州的传统法则是什么?”

“礼俗道德权力系统。”

“是的,”吕末的样子是那样端庄:“上位者管理下位者的传统,徒弟服从师傅,同级排姿论辈,儿子孝顺父辈,老者话语权优先,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一系列的礼俗传统,人情社会的运行法则,你必须要承认一个点,再糟糕的制度也不可能360°无死角得罪所有人,人们在被秩序约束的同时也享受它的权力。”

“就像徒弟早晚成师傅,新人迟早做前辈一样,而,豆豆,你猜猜为什么皇帝对于儒术这么敬重呢?”吕末的笑容十分耐人寻味。

菽离平这才恍然大悟:“老师,您的意思是!”

“只有极少数的皇帝有卓越的才能,皇帝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它是人类社会的最终答案,是礼权(礼俗道德权利的简称)的实体化身,是一种普遍的社会思想的继承者,也就是说,所谓皇帝代表的是这个社会。”吕末拿起了一个牌位:“先祖,先皇,先辈英灵,层层加码,层层加码,待到人们对这套秩序的认同越深,皇帝的权力就越大。”

“所以没有哪个皇帝敢诋毁儒术,这是他们的权力来源,当然了,你小子要是敢把朱熹后面的儒术和孔子挂钩小心我抽你!”

菽离平看着吕末手中的牌位陷入了沉思:“可是,这样的秩序让很多人受苦啊。”

“这就是人性的顽疾了,人心的服从,强者怒,抽刀向更强者,弱者怒,抽刀向更弱者,你总还记得,我教你的囚徒心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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