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大多数的人是脆弱的,他们需要寻求一个心理寄托,而什么是最大的心理寄托呢?”吕末拿出了一本厚厚的《乡约》:“这个社会。”
“任何一个人都是活在这个社会里的,也许这套秩序让很多人不满,也许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可是在每个人有家有室之后,在每个人短暂的尝到过这套法则带来的权利的甜头之后,他们就会本能的拥护旧有的秩序,而不是新秩序。”吕末的脸上满是戏谑。
“对于众多人而言,他们渴望美好,可是他们渴望的更多是自己成为那个在这套秩序里骑在别人头上的那些人,生活在这套法则的人啊,他们生活久了,就和他们赖以为生的法则活到一起了。”
“原本为了生存才有秩序,而现在倒反天罡,为了这套秩序而生存。”吕末将乡约烧毁:“不是什么人都能走出原有的世界的,而且,如果你说旧秩序就是个**,那认同旧秩序的人呢?是不是也是**?这是一个人们简单的心理,哪怕错了,也不会承认,而是自觉地当起了卫道士。”
“这套不好的法则却是他们赖以为生的一切,抛弃他等同于抛弃一切,而皇帝,就是这个法则的最终诠释者。”吕末将一本不知道哪里来的族谱摆在了菽离平的面前:“这就是君主立宪制,依托于旧秩序的变化。”
吕末将族谱一页页翻开:“人们总是需要秩序才能活着,哪怕是被压迫,习惯了被压迫的人在失去了压迫的时候往往是手足无措而最后陷入混乱的,少数统治多数已经多少年了?”
“更多的人是希望自己在高塔中爬的更高而已,就像被打的徒弟终会变成师傅,顺从的儿子也会长成父亲,被压迫的佃农有可能成为官老爷,下等的仆人也许也能暴富一样,人们不知道新秩序会给他们什么好处,却明确旧秩序可能给他们什么,这是一个轮回。”
菽离平默然了。
吕末笑着继续开口:“能够以最小的损失得到最多才是实力的体现,皇帝还在,皇室还在,活在旧秩序的人就还会为他们卖命,更何况,内阁不是弱者,你不觉得奇怪吗?豆豆?”
“奇怪?”菽离平愣了一下:“你说的是?”
“叛军进京。”吕末挑了挑灯芯,火光照亮了两人。
“叛军进京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可是不到两个月仙宫府和辽东铁骑就捶的起义军落花流水。”
“正规军暴打农民武装不是正常现象吗?打不过才应该集体上吊的吧?”菽离平倒是不以为意:“黄巾军溃败的不是也挺快的吗?”
“问题就在于,太快了,你就不好奇为什么内阁可以在被驱逐出京的情况下养得起仙宫府还能攒下来海量的存款吗?再说了,首都等能被攻破,绝大多数情况下首都保卫战都应该先死一部分精锐才对的吧?可是……”吕末拿出了当年的战报:“抵抗了两个星期?首都啊!抵抗了两个星期就全军覆没了?这……”
“您的意思是?内阁的人?”菽离平才反应过来。
“历史的洗牌总是需要第三者的搅局,至于真相是什么,我们不得而知。”吕末站了起来:“我这一个月都在处理你们的事情了,让我先去休息一下好了。”
“也是,老师您都一把年纪了?”菽离平笑着开口,然后就看见吕末呆滞在了原地,好半天才进了屋子。
“真是够了!”屋门一关,吕末直接叫了出来。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总是我!什么事情都是我来的!”吕末直接砸在了床上:“学生烧了人家的祖祠还不道歉要我负责!我被人家指着鼻子骂!朋友那我当担保人,自己信誉破产了就要来找我,四五个人说我也是应该帮他们的!”
“上一周左派的人捅了篓子!为了不让闲言碎语传出去我要一个人把责任担下来!结果他们说我多管闲事!这周右派的人又吵着要革新,他们那个革新能不能实施得了我还不清楚吗?我把章程拖延了半年,结果他们自己内讧还是我的问题!”
吕末死死的抓住了枕头,任由着眼泪流在上面:“稻离江的背叛又不是我的问题!我只是不想让大家撕破脸太难看而已,怎么就要把事情怪道我头上!”
“学会做人留一线就那么难吗!学会不分立场的欣赏别人就做不到吗?”
“今天吵着说利率不合理!明天又要和王朝骂着开战!不到时机说了一万次也没用!结果我自己的师门还能内讧一个给我看!”
吕末生气的想要把枕头丢出去,可是却抓在了自己的手里把一口气带着脸上的泪咽下去:“腐败腐败!腐败就能全怨我吗!没了那些人基层怎么运转!换了一批人就能更好了吗?明明都是半斤八两,一个个在议会上都是又当**又立牌坊!”
“讨厌一个人打压一个派系甚至不需要理由,只是因为讨厌对方而已!”吕末一只手掐住了自己的手腕,生生的挠出了血:“学会理性的思考就那么难吗?欣赏他人的优势就那么难吗?”
“为什么到头来都是我东跑西跑啊!”吕末哽咽着擦了脸上的泪水:“阶级矛盾是我导致的吗?党派纠纷是我弄出来的吗?宗族世家内斗,结果都是我去调和,学派内部迫害,回回都是我去捞人!为了保下来几个新人而已!”
“大宗师!说的好听!结果还不是那个这边劝完那边说的!”吕末咬着牙:“还要安抚他们,还要照顾每个党派的利益,煽动民意煽动起来没完没了,那么多冤案还不都是我解决的!”
“个人私欲,个人情绪就那么重要吗!啊!为什么不能理性的思考呢!”
吕末躺到了床上:“就没有人在意过我的感受吗?”
“就没有人会照顾我吗?我……”
“你在想什么!”吕末坐了起来:“想要大家理性的你,自己却希望别人在意你的感受,这应该吗!如果想要众人都理性,那就应该以身作则啊!”
“可是,可是,我也好想被人在意啊!我也好想要——”吕末捂着胸口。
“蠢透了!如果不能理性行事,如果不时刻保持紧绷,迟早会被暗算的!”她又咬破了自己的手指:“你本应该是那个解决矛盾的人!可是连你自己都造成了矛盾,你还有什么资格要求任何一个人?”
“从来都是我干最多的工作!只有我需要照顾所有人!可是我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从来说不出来!”
吕末干脆的把一把头发扯下来:“自己自己!自己有那么重要吗?不学会以大局为重,还有谁会顾全大局!作为一堵墙!就不应该有任何软弱,是经受的锤炼还没够吗!”
“我,没有,没有——”吕末开始舐舔自己的伤口:“我也好想,哪怕只是休息呢?哪怕可以任性,哪怕,哪怕一次呢?既要调节矛盾,还要保持高强度的学习,我,我也好想......好想,被人喜欢啊。”
“没有卓越的才能怎么服众!任何人都没有喜欢你的义务,你也从来不应该要求任何人喜欢你!”吕末拿起了茶叶罐要放进柜子里:“如果没有力量,就不会有人喜欢你,作为强的你根本不应该——”
吕末和柜子里刷新出来的桓卿琬面面相觑。
“啊!”
“啊!”
“老师!”菽离平忽然把门打开了:“您怎么了?”
“豆豆!”吕末抓着一张纸:“党派又内讧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您叫什么?”
“我气的!”吕末把纸丢到了地上:“你先出去吧。”
桓卿琬再一次推开了柜门:“想不到你为了帮我居然撒这种谎。”
“这不是谎。”吕末整个人都苍白了:“我刚出去还不到三天,就又内讧了!”
“啊?真的啊?”桓卿琬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听到了多少?”吕末无力的笑了出来。
“比我还卑微的我也是头一次见到。”桓卿琬干脆直言不讳:“从你进来就听着了。”
“很可笑,对吧?”吕末看着她:“百余岁的大宗师居然说出了那样的荒唐话。”
“那是,人格分裂了?”桓卿琬试探着开口:“虽然这么说很冒昧。”
“不是,单纯压力太大了,那是我的一种解压方式。”吕末叹了口气:“左倾的博士党,右倾企业党,内部还有左翼右倾,右翼左倾,极左,极右,第三方,不结盟……”
“我需要做的就是时刻保持一碗水端平,让这些家伙不会因为政治理念利益纠葛或者单纯的歧视内讧,”吕末将那封信烧了:“然后你就看到了,无论共和国的发展有多迅速,内讧都不会停下。”
“那,以你的身份和威望,直接解决掉不就好了?”桓卿琬开口了。
“不行。”吕末摇摇头:“他们彼此歧视,互相讨厌,可是却都是共和国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他们因为出身、理想、经验而吵得不可开交,可是他们每个人都有着自己擅长的领域,我不能放弃任何人,我必须让他们每个人都最大可能的实现自己。”
“所以,你就放弃了自己,对吗?”桓卿琬看着吕末的伤口,却发现它们已经愈合了。
“我对我自己的认知很清晰,”吕末笑笑:“我是他们的前辈,只有我的能力和威望可以让大家团结在同一个旗帜下,那我就应该是无坚不摧的铁壁,无论他们怎样冲锋,都不会丢失寸土,所以,我不能弱,不能休息,更不能带有任何偏见。”
“偏见也是人性的一环啊。”桓卿琬不解,面前的吕末是一个长相一点都不差的人。
金瞳卷发卧蚕眉,杏眼朱唇加大雷,杨柳细腰皮肤嫩,悲天悯人内心美。
“好了,好了。”吕末叹了口气:“所以,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呢?公主?”
桓卿琬的眼中满是阴翳:“您愿意听吗?”
“说说吧。”吕末把她拉到了床上:“都经历了什么?”
二人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梁梅翻窗户跳了进来:“公主!我们快走!”
吕末:?!?!?!
梁梅话刚刚说完,就看见好几个身着轻甲的人穿过墙壁走了进来。
“飞云吏的手段?我还以为真的失传了呢?”屋子里已经进来15持弩的士兵,可是吕末却没有丝毫的慌张。
可是桓卿琬已经恐慌到了极点了,梁梅都打算死战了。
而弩箭射出后,就在空中扭曲,变形,直到碎裂。
“回荡。”吕末抬起了一只手,金色的震波在空中反复传递,一下子就让那些人口吐鲜血,他们立刻想要逃离,却发现脚下如同生了根一样,就是抬不动。
“破。”
金色的细枪出现,顷刻间将所有人贯穿,那些人不是穿孔,而是粉碎。
吕末看着地上的肉滩摆了摆手,烈火精准的把它们焚毁。
“好强!”梁梅愣了一下。
“你该不会以为,我这个大宗师的名头只是学术上的吧?”吕末坐到了床上:“毫不夸张的来讲,我是当今所有活着的修行者里,最强的。”
然后吕末直接扑到了桓卿琬的耳边:“和我有关的事情,当做没见过!”
“那么现在,讲讲你们发生了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