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法案颁布在后,我们的人行事在前!”李天栋开口了:“征粮是为了打仗,征人是为了修建工事,历朝历代都是这么干的。”
“可是现在不行!”于子介开口了。
刘戬看了一眼卷宗摇摇头:“怕是御史台的人连轴转也处理不了人们对你们的诉讼啊!”
“李元帅,你勤王保驾有功,我们也不想这么对你的。”刘戬叹了口气:“本来都该给你奉上的,可是你这么干多少有点过分了!你这军队的抽象程度不比先前的皇帝要差劲了。”
“军户公田私用,吃空额,虚报漏报,连续30年不纳税,抚恤金超值百万两白银,军械还他妈卖出去了!”刘戬打开了一卷又一卷卷宗:“买军械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啊,可是你不能一杆连珠枪买两斤面粉啊!”
“至于什么军纪差,疾病,军医无证都是不值一提的小问题了,都不配单独拎出来的,这些税务单已经足够吓人了,可是辽东铁骑的军械贩卖,还有长期没有维修的长城,炮火长城武装的恐怖贪污数字,还有开荒,你告诉我5亩的良田被你们租出去了?”刘戬的眼皮跳个不停:“这简直就是卖国啊!”
李天栋看着从头喝茶喝到尾的于子介,又看了看始终咄咄逼人的刘戬开口了:“你就说龙庭能不能负担的起好了。”
“能。”刘戬立刻回答。
“啊?”这次李天栋愣住了:“这都能负担的起啊!50万大军十几年的亏空啊!”
刘戬笑了笑:“我看到你的卷宗的时候我都是淡定的,我收回前言,你们的抽象程度还好。”
“什么意思?”李天栋看着憋笑的张公望不解。
“那些王爷,”刘戬拿出了另一份卷宗:“他们才是一群把石头刮出火星子的人啊!我万万想不到,20两银子一个的门帘是怎么报销20万的?真是抽象到家了!”
“辽东铁骑的数字确实恐怖,可是我们小瞧了那些王爷到底多能贪!”刘戬的笑有些变态了:“一下子结清不太行,不过慢慢来不是问题,你别忘了,王朝从来不是弱者,我们的仙宫府依旧保留着太祖事情的科研能力,而且,我们是个大国。”
李天栋松了口气:“也就是说,咬咬牙就能挺过去,对吧?”
“差不多。”刘戬点头:“在我重整朝野之后,预算忽然就宽裕了很多,不过这一切有一个前提需要李元帅帮个忙。”
“自当竭尽全力。”李天栋连忙行礼。
“我们需要把那些不听话的王爷啊,”刘戬拔出了刀:“除掉!皇帝不需要这些面对山河沦丧只想着偏安一隅的家伙!”
“既然这样了,”喝茶的于子介终于开口了:“我们就可以谈谈一开始说的了,刘戬?”
刘戬笑着拿出了最后一个卷轴,然后拿出了象征皇权的玉玺:“综合来讲,辽东铁骑处于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内部腐败严重,军需倒卖,公田私用,同时武备废弛,军纪低下,我们要求,辽东铁骑接受内阁的全权管理。”
“不可能!”李天栋立刻开口:“辽东铁骑的独立是武皇帝当年立下的誓言,辽东铁骑不能接受内阁的全权管理!”
于子介咳了两声:“元帅,将武皇帝当年给您的玉腰带拿出来好了。”
“绝对不行。”李天栋摇摇头。
刘戬挑了挑眉:“元帅,这是国之统一大计啊,如果辽东铁骑不能接受内阁的全权管辖,我们也不会寄予辽东铁骑相关的援助的!别忘了,辽东铁骑是皇帝的辽东铁骑。”
刘戬直接站了起来双手捧着玉玺:“你可认识这个!李天栋!你莫不是要违背皇帝的命令!?”
李天栋咬着牙开口:“太令大人,我们大可不必如此!李某始终是皇上的人。”
“可以了!刘戬!”于子介呵止了他:“李元帅,这也不是小事,你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也是事实,您可以先回去和辽东的人商量商量。”
“谢丞相谅解。”李天栋行礼:“我,听闻三公和皇上今晚有酒席?不知李某——”
“不行。”张公望果断拒绝了。
李天栋失魂落魄的从大殿里走出,李如杨李如竹兄弟两人和那些家兵都在那里等候。
“父亲!”李如杨骑着马走了上去。
李天栋没有说一句话,可这个修为深厚的老将军,却在上马的时候,跌了下来。
“您没事吧!”在场的所有人从来没有见过元帅这个样子,纷纷走上去。
“如杨,如竹。”李天栋看了看兄弟两个:“走吧。”
最后,父子三人回到了皇帝御赐的宅邸,三人喝闷酒喝了半个晚上。
李天栋心里是百般愁苦说不出,如黄莲梗喉一般。
辽东铁骑在创立之后就从来没有过过好日子,最初,武皇帝死后,文官集团就想要收回辽东,可是奈何那时候基辅罗斯帝国大举南下,之后宦官的东羽党想要掌控这个独立的军阀,可是因为辽东高度的独立性也以失败告终。
镇守辽东的将士们过着抬眼见大漠,不知何处乡;京城未闻讯,但知烽火样的生活,他们这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好日子。
朝廷为了卡辽东的脖子,仙宫府的装备是退役的都不给辽东,历任辽东的元帅都不仅是能征善战的大将,还是素质过人的政治家。
真正令李天栋揪心的,是自己带着两个儿子入京的样子。
那花花世界将他的心智扰乱,两个儿子更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而他收获到的只有京城老爷们的鄙屑,那位老爷可能都不知道,就是有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不知苦寒的镇守辽东才有漠北百年无战事的佳话的。
“父亲。”李如杨看着脖子粗红的李天栋:“您喝的有些多了!”
“没事!没事!”李天栋笑着摆手:“要知道!我当年啊……”
李天栋没有什么当年。
他怀念那个强盛的王朝,怀念那个没有被宦官毁了的王朝,那个四处征伐的王朝!
兄弟两个看到了父亲脸上肉眼可见的落寞,他的话没了下文。
“你们两个知道,你们爷爷怎么死的吗?”李天栋开口了。
兄弟两人摇摇头。
“这事啊,要从,内阁出京讲起,你们的爷爷,是饿死的,一个饿死的,元帅!”
“辽东被叫什么?军阀?怎么说呢?也对吧。”李天栋直接掰断了酒壶的壶嘴大口喝了起来:“最初的人来自天下,他们跟着武皇帝的脚步来到了那里,在一场场大捷后留了下来,而漠北的生活改变了每个人习惯,来自天南海北的人统称为了,辽东人。”
“在辽东,有田有矿有煤有粮有牧场,我们也算是自给自足,可是我们没有染坊,没有医药,没有盐,很多的东西还是要依靠京城的,靠他们把东西带来。”
“可是啊,可是。”李天栋接过了儿子李如竹送来的烫酒:“内阁出京了,张先生死了,在那以后,王朝就像是瘫痪了一样。”
“我们等了一年,两年,三年,可是京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我们的军需一拖欠就是五年!五年啊!就连派过去的人都是有去无回,在那以后我们才知道,内阁出京了。”
“那以后我们就明白,我们不会再得到任何军需了,内阁出京后,王朝变成了一盘散沙,国库空虚的不成样子,南方也开始独立了。”李天栋的眼神有些恍惚:“在那以后,辽东铁骑迎来了最艰苦的年月,军需没了,我们的装备再也不会换了,军医也不够了,就连粮食都没得保障了,更别提我们还要修长城了。”
“你们爷爷没有办法,于是只能用下下策,他说,自古以来都是北方蛮族劫掠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劫掠北方蛮族呢?于是我们开始连年和基辅罗斯帝国和金帐汗的人打交道,从他们手里抢东西,后来——”李天栋顿了一下:“那年的暴风雪太大了,老元帅赶着牲口,结果牲口散了。”
“人去追牲口,结果人也迷路了,老元帅也是个死心眼,他就是觉得自己能带着弟兄们走出这冰天雪地,后来,还是我带着兄弟们找回来的我爹的尸体,好巧不巧,牲口就在那附近,也没少多少。”
“我就在那之后当上了辽东铁骑的主帅,可是你们要记住,不管条件多艰苦,我们都没有背叛过!”李天栋锤了一下桌子:“那些人说我愚忠!我这是愚忠!可是他们怎么会懂的我们!懂的我们这些人当年开疆拓土的荣誉!我们坚守边疆,为了一个誓言!一个不可违背的誓言!”
“皇帝将辽东,将江山!将长城交给我们!我们就决不能让胡马踏过长城颁布半步!我们绝不让神州江山落入异族之手!我们要死守山海关。”李天栋老泪纵横:“这是我们的誓言,是皇帝和我们的誓言!若是他日山河沦丧,我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兄弟两人默然了。
李天栋握着酒杯喃喃道:“这一守就是60年啊!我都老成什么样子了?可是我却能拍着胸脯保证,我没有让神州北塞丢失一寸山河。”
“贩卖军需,我认,公田私用,我认,空额缺税,我都认。可是,可是,我们都是就这么被朝廷抛弃的人,是战线告急请求增兵都得不到回应的人!我至少要让辽东的兄弟们活下去!”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不能让出去辽东的独立吗?”李天栋看向了两个儿子。
“内阁——”李如杨开了口头,就没敢再说下去。
“是啊。”李天栋摇摇头:“内阁,在他们看来,王朝需要的是装备精良的仙宫府,如果辽东失去了独立,那多少兄弟会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赶走?”
“他们早就不知道自己的老家在哪,这片土地已经有了五代人经过了啊,如果辽东就此被收编,那些人呢?他们又应该何去何从呢?难道要我告诉他们,解甲归田,放马南山,然后把一切交给那些文官,任由他们主宰自己的生命,这就是他们五代人的坚守换来的吗?”李天栋捂住了自己的脸。
“每一个人都是我们出生入死的兄弟,我就要这么回应他们吗?”
“爹!我们,我们独立出去好了!”李如杨开口了。
“独立?”李天栋愣了愣:“我们拿什么独立?这么几十年下来的漏子,还有要吃饭的弟兄们。”
“那,为什么不能接受那些内阁的收编呢?”李如竹看着痛苦的父亲:“至少,至少,兄弟们有保障了啊。”
“我太清楚内阁了。”李天栋冷笑:“他们不想要辽东铁骑,他们只想要仙宫府,被他们收编,那就是少数的弟兄们跟着内阁走了,编入仙宫府,剩下的人,那些人,他们只会被内阁的人当制作消耗品浪费,人命啊,在这些大臣看来,也不过是个数字罢了!”
“死局!死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