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飞云吏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组织，他们是皇帝耳目的延伸，皇帝的利刃，无孔不入的渗透整个王朝，满朝文武都在他们的网下。
可是皇帝的双眼会被蒙蔽，皇帝的喉舌会被改变，那么这把利刃，也有被丢弃的时候。
几乎没人注意到，飞云吏的编制根本没被取消！而他们还保有着曾经的权力。
“宗师，求求你啦！求求你啦！你就教教我吧！”桓卿琬对着吕末可怜巴巴的说：“收我为徒就那么难吗？”
“这不是难不难的问题啊。”吕末擦了擦汗：“我是命主，可是你这根骨，天生就是玄牝的料啊，哪里需要我教？”
“看吧看吧！她都这么说了！”伊还在桓卿琬的耳边碎碎念：“你这辈子就是落到我的手里啦！我是不会放手哒！”
“宗师！求你了！你门下弟子众多，给我引荐引荐也行啊。”桓卿琬接着求。
“还是算了吧，”吕末摇摇头：“我要是收你为徒，那麻烦就大了去了。”
“宗师。”桓卿琬低下了头。
“好啦，也别太难受了，不是说好的来我的演出吗？”吕末摸了摸她的头：“我们走吧，让我见识见识你的能耐？”
“嗯，梁梅？”桓卿琬看向了背后。
梁梅将保养好阮递给了桓卿琬，她跟着吕末的脚步走到了戏台后，那些还在打扮的戏子都傻了眼了。
“诸位，我说过的，要多来一个琴师的。”吕末淡定的开始束胸挽发。
“老师，”她的弟子稻坤来愣哪了：“您说是新的演出，可是这玩的未免也太大了吧？”
“无妨无妨，我吹拉弹打你们不是也习惯了吗？”
“关键是看戏的是那些高官要员啊，要是他们知道了怎么办？”
“没事。”吕末轻轻抚摸着桓卿琬的小脸：“你们一个两个的别老是盯着人家看了，她就是在后台弹琴，位置安排好了不会出事的。”
桓卿琬看着吕末女扮男装把一件道袍披上，扮成了那副穷道士的模样。
“你的水平我是相信的，试试和大家合奏好了。”吕末拍了拍她的背。
“嗯，好。”桓卿琬点头。
他们看着吕末离开，然后全都围了过来像是打量珍奇动物一样围观桓卿琬。
“这就是离人命啊！真的厉害，我一个女的都有反应了。”
“好好的头发啊，拿什么保养的啊。”
“这腰真细。”
“别看啦。”桓卿琬推开了他们：“话说，你们怎么知道我的离人命的？”
稻坤来穿着丑角的衣服滑稽的跳到了桓卿琬的面前唱：“以你之见，我这等粉墨铺面之人，莫不都是那些泛泛之辈不成？！”
“我等虽是戏子伶人，可无一不是能说会道的博士。”有一个女伶唱到：“台上舞袖做歌伶，案前拈笔断虚实。”
“那，为什么做戏子？这样的业余爱好可真是，特别。”桓卿琬其实根本欣赏不了戏曲。
“先生言，戏着，大有学问，戏时一炷香那要演尽漫漫人生苦辣酸甜，台上方寸地务求精魂展露无异，演绎为人生之尽显，戏上戏下，何寻真我？”有一个人打着势念白。
伴随着锣鼓的一声响，大伙立刻行动起来，桓卿琬被一个人一把拽到座位上，她这才拿出了她的谱子夹在面前，好在还没到她的时候。
吕末扮成的疯道士踩着风雪夹着一个蒲扇走到了众人面前念到：“觥筹交错金银响，上下打点几时休；笑人相笑笑宵小，愁人自仇仇愁惆；我叹一叶不遮天，他劝莫信他人言；弯弯绕绕无通途，层层叠叠走不出。你我竟是何人？谁人语？”
很快，那一位书生，一位老妪，一个官人陆续走了出来。
“又是哪里来的自视清高的人在这里感慨世态炎凉了？”
台下的观众都是显贵，他们收到宗师的来信来看戏，可是没有人知道台上的就是宗师，戏剧让他们捧腹大笑，人物的拌嘴和绕来绕去令人忍俊不禁，以至于，配乐什么的，几乎无人在意。
“哈？你想来我的戏班子试试水？为什么？”吕末诧异地看着面前的桓卿琬。
“我，我听说共和国那里很多行业变得很赚钱，而且以前士农工商那一套也不流行了，我就想着能不能，能不能——”桓卿琬还是觉得，以她的这个身份说出这种话实在是难为吕末了：“就是，在你们那边，讨口饭吃。”
这一句话就让吕末的表情经历了从平静到讶异到错愕再到惊骇的转变。
“姑娘，不对，公主，你，你没事吧。”吕末摸了摸她的额头：“您可千万别这样妄自菲薄，至少，至少，您很可爱啊。”
“真不知道你是在夸奖我还是贬损我。”桓卿琬坐到了她的旁边：“我要是和你一样就好了，宗师。”
“你是王朝的公主，如今皇室当中辈分最大的人，有什么想不开的，一定要去共和国的地界呢？哪怕功败垂成了，只要跑得快也总会有救的吧。”吕末摇了摇头：“而且，你可能不知道，所谓的离人命，是一种如同妖怪一样的存在，有的人会因为触不可及的美丽魂牵梦绕致死，有的人则是那么欣赏艺术品破碎的瞬间。”
“我不否认你或许在艺术上有很高的造诣，可是——”吕末抓起了她的手：“你却连茧子都没有长出来，不说弹琴，你能干多少活呢？我无意冒犯，我给你一袋苹果你能掂出来这是几斤几两吗？”
“不能。”哪怕她曾经是一个普通人，可是她也是一个被智能设备养废了的现代人。
“你自己到了一个县城住下来，需要多久你能摸清整个县城的地形呢？”
“不知道。”毕竟这里没有导航。
“那我就问你一个简单的吧，你会生火吗？柴禾潮了怎么办，屋子里冒烟了怎么办，你知道吗？”
“也不知道。”她会做饭，可是用的从来都是燃气，你要问她会什么，她会给物业打电话。
吕末不禁扶额：“这些都不会，那我问你几个文人的问题吧，西江月的格律？”
桓卿琬马上回忆起了自己背过的诗，可是吕末瞪了她不到十秒就开口了：“这是对于一个书童而言基础的基础！我最后问问你，多余的墨水你该怎办！”
“倒掉。”被吓到的桓卿琬不假思索的回答。
吕末摇了摇头：“我的公主大人，你根本没有个人生活的能力，你个一不认路，二不分斤两，三不会生火的人，我就问你，你大概能感觉出来走多久是5里地吗？”
桓卿琬涨红了脸，她只会开导航、网购和用燃气灶。
“我，我可以学。”声若游蚊。
“我的公主大人，这不是你学不学的问题，这是你到底对外面的生活掌握多少的问题。”
“有我跟着他。”梁梅站了出来：“那些东西，我还是会的，公主身边有我就没问题了！”
“是吗？”吕末微微一笑却一针见血的开口了：“可是倘若有一天，你的公主身边多出来一个皇子，那么侍卫，你又该站到哪里呢？”
梁梅当即回答：“站在公主身边！”
“你没有搞明白我的问题吗？”吕末看着他：“这位公主在生活上的无知不能掩盖她是个音乐天才和江山美人的事实，更不能掩盖她的血管里还有高贵的血统，那些企业家一个比一个虚荣，他们千金散尽也想要让自己有贵族那样的名声地位，想要和其他人划清界限。”
“所以他们很乐意花大把大把的钱娶走一个公主，而你呢？梁梅？”吕末指着他：“一天前，你还是公主的唯一，一天后，你就只配扫客厅，你的公主老了，她会被富裕的生活压得喘不过气，而你老了，只会被扫地出门。”
“我不是那样的人！”桓卿琬当即开口。
“那是你现在不是！”吕末的声音陡然一冷：“时间会改变一切！你今天不变，明天不变，那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当你和富甲天下的花天酒地了不知道多少年之后呢？当你以音乐家的身份习惯了众星捧月之后呢？”
“有的感情天长地久。”桓卿琬倔强的开口了。
“的确，患难与共会让人天长地久，那是因为他们是彼此的唯一。”吕末温柔地戳了一下桓卿琬的额头：“你是小侍从的唯一，可是小侍从不是你的唯一，你的人生和他交错而过，，不至于平行，也不至于……”
梁梅首先默然了。
“那你呢？忠心耿耿的侍从？”吕末看向了她。
“不用再说了。”桓卿琬打断了吕末：“这就是一个进退不得左右两难的局面，梁梅希望我更好，却舍不得我，对吧。”
“公主，我——”梁梅看着她却无法开口。
吕末摸了摸桓卿琬的头：“你可以找一个有钱的人家，也可以继续当你的公主，我不是反对你去共和国，而是，傻丫头，你该不会觉得，自己这样的人可以和他一起过简单的生活一辈子吧？”
“我还是想上台。”桓卿琬抱着琴看着吕末。
“只是上台而已，这没什么。”吕末递给她一张谱子：“走吧。”
配乐这东西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作为陪衬而存在，有它的时候没几个人在意，没有了效果大打折扣了或者演出一团稀烂了或许有人追究。
后台的几个人纷纷对桓卿琬另眼相看，老师说的是对的，桓卿琬是一个阮琴上的天才，姿态仪表这些东西都可以暂且不论，桓卿琬根本没看两眼谱子，她的架子没有固定好，谱子飞出去了，可是她愣是凭借着记忆和大家的旋律完美的跟了上去。
她的基本功是扎实的，更不论桓卿琬拿起阮琴后忘我的演奏和完美的格律了。
“笑人相笑笑宵小，愁人自仇仇愁惆，悲人苦卑卑倍悲，愤人不忿忿愤焚。”吕末念着拗口词走进了后台：“哎呀呀，痂痕那得红尘苦，凭己吟销作旧墓。”
桓卿琬这才抬起头看着还没卸妆的吕末：“什么意思？”
“就是说，肉体的疼痛比不上在世的折磨，自顾自用自唉自怨来空葬那些烦心事。”吕末坐到了位置上拿起了茶杯。
“老师，您有何吩咐？”一个学生看着她：“没有事的话，您是不来后台的。”
“徒儿们，准备准备，请我们赴宴的人来了。”
“什么意思？”桓卿琬愣愣地看着吕末，然后就听到了前方传来了一阵的骚乱和枪响，没多久，一批身穿飞云服威风凛凛的人大步流星的踏进了这里，就如同他们曾经的执法那样。
“戏子？”领头的人看着他们。
吕末满脸是妆，没人认出来她。
“各位，我们就是老爷们叫来演戏的，和我们无关啊！”一个学生立刻站了上去。
“你们的领班呢？”
“领班，我们也不知道啊。”
“都带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