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身败名裂

作者:泛泛言说 更新时间:2025/6/7 20:44:34 字数:3610

“你确定?”柜里穿着褐色长袍的文书诧异的看着菽离平:“番邦请愿书?好小众的词。”

“是的,请你务必帮我递交,我现在真的很要紧!”菽离平局促不安宁的看着那个人。

那个人叹了口气:“挺抱歉的兄弟,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本区域的御老实在忙的不可开交,我要是因为这个耽误了他老人家的办公时间,那他不揍我真是菩萨心肠。”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那个人摇了摇头:“这种事情人家愿意给你办是不可能的。”

菽离平先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了看桓卿琬说:“麻烦一下,离我远点。”

桓卿琬虽然不明所以,可是还是走开了,然后她就看见菽离平从自己的袍子下面取出来一枚玉佩放在了那人面前。

顷刻间,那人就换了个态度:“我会给您立刻说一声的,可是,之后的事情,我不保证。”

“你给她看了什么?”在他走之后桓卿琬靠了上来:“你给她看了什么?”

菽离平重新把玉佩挂了回去:“宗师给我的玉佩,算是身份的证明。”

“太好了!有这个就能请来大儒为我们辩经了吧?”

菽离平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人家愿意来见我们是因为不愿得罪人不想听到流言蜚语,比如那谁名气大了,宗师都不放在眼里了这样的。”

“可是人家要是打算拒绝,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御老是?”梁梅叹了口气,他明白这只是无谓的举措罢了。

“某一地区的学派负责人。”

没多久,一个童生打扮的人就过来了:“老师说了,可以让你们过去了。”

“替我谢过先生。”菽离平连忙起身带着桓卿琬到了那位御老前。

御老确实不是年轻人,留着不短的胡子,穿着一件酱色的长衫,他们这个职位的人都穿这个,头上那顶丹霞纱帽也是同理。

“敢问先生大名?”按照礼数,菽离平作为小辈是要鞠躬的。

“我姓孙,今年七十有六,”老人缓缓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是工天学派的一介劣生,师从如今的宗师,金芽吏许老先生。”

“晚辈原姓赵,名承平,师从大宗师吕末,赐姓菽,离字辈。”二人按照礼数互拜。

“宗师的弟子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他日你若出师了,按照辈分,你可算是我的长辈了。”那位赵先生寒暄着。

“晚辈来这里,是来请您伸冤的。”菽离平将那东西从袖子里掏了出来:“这是一桩惨案,一桩丧尽天良的冤案。”

“修身治国齐家平天下,”老人缕着胡子接过了信件:“凡事都要讲一个规矩,办事都要论一个道理。我们称不上侠士,可是却不会对人间疾苦坐视不理。”

‘太好了。’桓卿琬目不转睛的看着老人,老人的手指掠过文字,他的表情逐渐变得讶异、迟疑、愤慨甚至是义愤填膺,桓卿琬的内心还是有些窃喜的,这个老人并不是共和国那些虫豸,他还是有着正义之心的。

可是一直到老人的手指滑到最下面的那一刻,脸色唰的一下黑了下来。

“对于这些人,我深表同情。”老人整了整衣领:“可是,没必要。”

“没必要,怎么能没必要呢?”菽离平马上说:“这上面说的句句属实啊。”

“我知道,”老人合上了信件:“所以我同情啊,他们这么惨,我们以你更改同情,这是常理。”

“我们乐意提供我们的同情,和除同情以外的所有支持表明我们的同情是真的同情。”

“什么叫同情是真的同情?”菽离平走上了前:“那些人都是无辜的人,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的良民!他们绝无反心。”

“科佩诺克被取消编制本身就是悬而未决的事情,很有可能是司法人为操纵的结果!”

那老人捻着胡子说:“原则上来讲,被操纵的司法是不应该生效的,可是,凡事不能卡的那么死,特事就要特办。”

“这怎么能是特事特办呢?”

“再说了,谋反者罪无可赦,这是惯例。”老人说着又坐了回去:“孩子,如果你对相应的判决有什么异议的话,你应该去找司法部门。”

“咱们国家的那帮讼棍是什么德行你心里没数吗?咱们国家的司法机关什么办事效率你不知道吗?”菽离平急的不行了:“可是国家行刑队是个什么效率?等到有了充分的立案理由了,我都可以收拾收拾给他们几个过头七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有什么用?”

御老捻着胡子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然后慢悠悠的开口:“有道是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怎么能没用呢?你给了他们正名啊,至少,人家确实不是恶人啊。”

“御老先生!”菽离平抢上前一步:“人如果都死了,正名还有什么用!”

“人贵本性,天贵本命。”

御老抬眼看着菽离平,再次扶着椅子坐了起来:“人贵本性,天贵本命,这是我们的立国之本,不错。”

“我们应当对生命抱有敬畏,对生活抱有热忱,对生灵抱有怜悯,这就是敬之命,念在生,悯天长,都是宗师的箴言。”那位御老看着他。

“您既然明白,又何必旁观?”桓卿琬走上了前:“那个地方可能有几十万人,可是鲜活的人命就这么变成了账本上冰冷的数字,那些人的未来成为了别人攫取利益的筹码。”

“那些人凭什么就这么随意地决定别人的生死呢?难道那些人没有活下去的资格吗?”

御老看着桓卿琬愣在了原地,好半天他才开口:“我要么是耳聋昏聩了,要么就是在做梦!”

“这居然是一个公主说得出来的话。”

桓卿琬抿了抿嘴说道:“没有什么公主不公主的,我也是肉体凡胎的人。”

“前辈,那些人是无辜的,”菽离平不死心的再次站了出来:“那些人为了金银草菅人命,这就合理吗?”

“我们恳请您,主持公道。”

老人瞪大了双眼用沙哑可是有力的嗓音说道:“非我同族,其心必异!”

“怎么能——”

“我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良民!我怎么知道他们的孩子是不是良民?”老人拄着拐围着三人边走边说,包围圈一点点缩小:“今天他们不造反,明天呢?明年呢?十年后呢?你休要忘了,这世上有的是努尔哈赤那样的东西!”

“这不是莫须有的罪名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菽离平红着脸争辩。

“欲加之罪?哼!”御老不屑的冷哼一声:“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节外生枝最是可怕!如果在东郭先生和曹孟德中间非要选一个的话,我还是愿意选曹孟德。”

桓卿琬捂着胸口看着御老:“他们,他们非死不可吗?”

“不然呢?”御老看着菽离平:“我记得,你是社会学者,你的老师是最优秀的社会学家,你能这么愚蠢真是超乎我的意料!”

“共和国有多少人!1亿2000万,那我问你,多少人处于温饱线以下?”

“3000万人。”菽离平小声开口。

“大点声!”

“3000万人!”

老人拿着拐杖重重的敲了敲地面:“平均多少人一个警察?”

“1500人。”

“文盲率多高?”

“53%以上”

“基层公务员俸禄如何?”

“一月2斗小米,属于中下层次。”

老人抬了抬眼:“你不傻啊,那我再问问你,共和国因为治安问题每个月死掉多少人?”

“每个月,5800人上下,其中只有不到3%会被处理。”

桓卿琬吓得脸色苍白,她是一个现代人,一个和平年代的现代人,这样的数字对她而言是根本不能想象的,他们就算是80年代也不至于这样啊!

“你心里有数啊!”御老坐了回来:“共和国是一个强大的国家,可是他的人民并不富裕。”

“我们的人民本来就不富裕!那你告诉我,不剥削那些蛮夷,难道要对着神州的同胞重启徭役吗!”御老愤怒的敲着桌子:“每年需要修大坝,清河道,造战船,开山凿石修运河铺铁轨,如果在以往,这些事情会被强征男丁千万人,多少道路是尸体铺就的!”

“共和国取消了徭役,但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有代价——”御老戳着菽离平说道:“那些能累死人的活必须有人干,神州人不干,那就蛮夷干。我就直说了,咱们本国的百姓都吃不饱,那帮蛮夷他死不死谁儿子!”

“我怎么知道那是良民还是潜在的谋反者,难道让他们进来,到共和国来,然后给本就脆弱的治安再添一把火,给每个城市都多上两三个黑帮吗?难道让他们领走本应该属于我们同胞的救济吗?难道让这些黑鬼白鬼胡人蛮夷从我们祖宗的疆上分一杯羹吗?”

御老吹胡子瞪眼的看着菽离平:“你好心收留人家,日后人家把你赶出去的时候可不会念旧情!胡人就是胡人!”

说着,他把信件丢给了菽离平:“如果不是宗师,我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和你见面!真他妈晦气!”

“都是人,不一样么?”桓卿琬看着御老小声嘟囔。

“什么?”御老看向了桓卿琬,他是真没听清。

“都是人!不一样么!”桓卿琬大声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神州也没落了,也成为文明人口中的蛮夷了,那些国家在门口挂上一个华人与狗不得入内了!开始瓜分你们了,你们会不会希望有人救救你们呢?”

老人诧异地看着桓卿琬:“我听说过您,神州举世闻名的美人,唯一的公主,我是万万想不到啊,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公主。”

“哪个国家都没落过,可是,神州永远都是大国,五代十国,魏晋南北朝,这都是我们的没落,可是我们全都走出去了。”老人坐了回去:“哪怕有朝一日我们没落了,我们也是那个神州!”

“公主。”梁梅拉了拉桓卿琬的袖子,递给了哭泣的她一张手帕:“这和我们无关。”

“怎么和无关呢?”桓卿琬擦了擦眼泪:“不管什么人,都是希望有人帮他一把的吧!”

“你很善良,可是,国与国是不能类比人与人的。”老人叹了口气:“你可以把那份文件提交过去,看看什么人会给你们审理,说不定可以翻案。”

“可以吗!”桓卿琬立刻追问。

“他们7日后就要行刑了。”菽离平望着油灯喃喃道:“无非墓碑上的字好看点罢了。”

“走吧。”菽离平长舒一口气:“你拿着东西送到档案库去,我,喝口茶静静心。”

“好。”桓卿琬抱着那“请愿书”缓缓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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