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无处可去

作者:泛泛言说 更新时间:2025/6/18 19:01:47 字数:3897

桓卿琬和梁梅吃的与其说是晚饭,其实已经接近是早饭了,毕竟逃了一整个晚上,桓卿琬勉强吃了些东西以后就已经累到不行,躺在那些铁轨拼成的床上就睡着了。

“真漂亮。”老头抽着烟斗对着梁梅说。

“确实很漂亮。”梁梅点了点头。

“逃难来的?然后惹毛了那些荷花会的人了?”

“嗯。”梁梅目不转睛的看着桓卿琬恬静的睡眼,看着她凝脂一般的皮肤,实话说,很想上去捏一捏。

“你喜欢她啊?”老头叼着烟斗喜笑颜开的说。

一听这个梁梅连忙争辩:“我!我没有!我就是个书童!人家是门阀小姐!”

“害~”老头笑了笑:“我是我们村里头读过书的先生,你们什么东西啊,我是能看出来的,你呀,一天到晚盯着人家,人家对你笑一下你就走不动路,都这样了还说不喜欢人家,说什么呢。”

“而且,贴身的书童是干什么的,你比我清楚吧?”老头挑了挑眉。

“合着你就是那个给大家念《金瓶梅》的啊!”梁梅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你激动个什么劲啊?”老头磕了磕烟斗:“少见多怪的,这东西都过时了,不够劲!我当年上学缺钱的时候写过更劲爆的嘞~”

“这是能说的吗?”

“怎么就不能说了,茶馆里念这些东西都是大庭广众的念得,嘿,你看看,这嘴唇,”老人指着笑的格外灿烂:“红艳艳软乎乎的,咬上一口那要有多好,你在看她的手啊,象牙一样啊,滑嫩嫩的。”

“你不是说,不会这样的吗?”梁梅看着老头眯了眯眼。

“我们是没有脏心思,可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这是人之常情,”老头又把没有烟的烟斗叼回了嘴里:“我们啊,讲的是个出息,是个骨气,老婆就要三书六聘明媒正娶,那些脏东西,我们是看不上的。”

“再说了,那些大人物也好不到哪去。”老头笑了笑:“我们可能没有多好的教育,可是我们最起码还能当个有骨气的好人。”

“你们呆在这里头是靠什么活着的?”梁梅看向了远处,几个男人,明明身体上并无大碍,可是他们却一直在躺着咳嗽,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还时不时的咯血。

“不是肺痨就是肺积(肺结核)。”老人叹了口气:“刚来的时候,傻孩子不听我的不知道通风,点焦油毒死好几个,后来下去抛东西,记吃不记打的小王八犊子,还是不听我的,结果又毒死好几个孩子,个顶个的年轻啊。”

梁梅看着老人的脸不禁有些失神,他是爱着那些小辈的。

“可惜了我这把老骨头了,人家不希望我再出了什么闪失了,”老人也咳嗽了几声:“在这鬼地方,就是防护措施做得再好,也还是免不了毒死一两个,活埋一两个,我没办法,当时上学的时候4门选修课我选了个儿科。”

“一个儿科大夫,在这里给这么一帮子人治病。”老头戏谑的笑出了声:“这里头不是只有我们一个村的人,而是务原周边好几个村子的人都在这里头了。”

“为什么?”

“铁路啊。”老头啐了一口:“你们是为什么来这个鬼地方的?”

“不是说,务原是革命的寿山之地吗?是鼎鼎有名的老革命区了,我们觉得这样的地方比较稳定就来了。”

“确实稳定,你们全班成绩常年垫底的那个人也是稳定,稳定的一潭死水!”老头又啐了一口:“这个鬼地方在七八年前就没有一丁点油水了,这里是共和国的北方,是胡氏的地盘。”

“三大宗族,矿业和重工业的胡氏,纺织业的章氏和粮油大亨的万氏,这些宗族连同大大小小的宗族建立了明俨商行垄断了共和国,而这个地方说是什么首善之地,其实就是胡氏的棋子。”

“在那场臭名昭著的程瑶雾霾案之后,很多胡氏那是过街老鼠一样的东西,可是到头来那些大产业一个没动,反而是很多本来就枯竭的地方被推出来顶缸,而这里是胡氏的老开发区,整个务原就是一个枯井。”

“后来啊,宗师决定建立新的两条铁路,贯通四省五洲,直接通到那些共和国的山里面去,可是务原就是怎么绕也绕不开的一处地点。”

“这不挺好的吗?”梁梅愣住了:“你们也好跟着沾沾光啊。”

“好个屁!那条铁路出了务原不在我们任何一个村任何一个镇停。”老头直接骂了出来:“我****”

“怎么能这样呢?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

“就是啊!”老头摇了摇头:“原定的是占用了一亩地给10两银子,到我们手里,两贯钱就打发了,修铁路的时候,把我们的房强拆了,地占了,人赶出去,可是修铁路是我们出的力啊!到时候务原成了中转站!他们吃肉我们刷碗!”

梁梅看着那些下到矿井里的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们如今赖以为生的手段,这里是说早就枯竭了的矿井,而他们只能把那些没人要的东西拆下来变卖,哪怕没有几个钱。

“我们也不是没告官,可是官老爷根本不管我们,后来我们实在没办法,你这就是逼得人走投无路啊,我们就到城里头去讨个公道,最后,那几个人挨了一顿棍子,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走呢?非要在这里待着,实在不行,去别的地方也不是不行啊。”梁梅看着自家公主的睡颜,就是不知道为何,面色有些红,而且,她睡得也很不安稳,一直翻来覆去的,好像,还出汗。

“一开始是能走的,后来来了一帮秃驴,都是和尚,说是什么可以帮我们上书,然后我们就信了,结果就是我们当时中了个连环计,让那帮东西把裤衩子都赔出去了,然后完事了和狗日政府骂街的时候还把荷花会的人给惹毛了。”老人苦笑:“现在老少乡亲们只能再在这里攒攒钱,人呢?一批一批的走就是了。”

“是吗?”梁梅走到了桓卿琬面前摸了摸她的脑袋,结果桓卿琬醒了过来:“鬼~”

声音很虚弱。

“那里?”梁梅警惕了起来,这里是真的有鬼的。

“那个。”桓卿琬指了过去,梁梅扭头一看,那就是一件放着的褂子而已。

“没有鬼,那是褂子!”梁梅一摸她的脑袋,热乎乎的。

“刺猬?”桓卿琬看着梁梅语无伦次的说道。

“什么?哪里有刺猬?”

“车。”桓卿琬嘴里再次吐出一个不明不白的词。

梁梅现在确信了,公主这是发烧的同时睡迷糊了。

“能不能给我拿两床被子,”梁梅看着老头:“拜托了老者,您高抬贵手给她看看。”

“那不行啊,我是个儿科大夫。”老头挠了挠头:“你们这样的人按说不缺钱才对,这样吧,我让人去城里头给你请个靠谱的好了,我们这边也是我开方子让人去城里抓药的。”

“也是,钱是不缺的。”梁梅伸手摸了摸自己袖子,然后,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存折呢!’

最开始,他还在强装镇定,然后等到他把自己全身都翻了一个遍后,他彻底不镇定了,老头只是淡定的抽着烟斗,没说什么。

梁梅看着半睡半醒的桓卿琬,咬了咬牙直接把手伸到了她的袖子里,几乎直接贴在了她的脸上。

“唔!”桓卿琬看着贴过来的梁梅,居然把他直接抱住了:“别走。”

“您别乱来!尤其是这么个节骨眼上!”梁梅的脸色一下子红了,可是他没有把桓卿琬推开,而是开始名正言顺的翻衣服,只是眼神回避个不停。

“有色心没色胆。”老头笑了出来。

然后就看见了一脸窘迫的梁梅。

“那啥,金银细软什么的总是有的吧?”老头已经看出来了。

“这个,东西都在旅店里头,可是我们两个就是从旅店被追杀的。”

“行了,我先给她号号脉。”老头一撸袖子走了过来:“她这是受惊了,还有,就是,冻得。”

没过多久,一张全是梁梅看不懂的医生字处方批了出来:“我到时候叫人按着这个处方给她拿点药好了。”

“我明显是没钱的,”梁梅看着那人:“为什么帮我们?”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这不是应该的吗?”老头摩挲着桓卿琬的手:“你那东西什么时候丢的?”

“不清楚,昨天晚上我就没注意过。”

老头的脸色变了变:“不大可能是我们这里的人偷的,他们没有这个心思。”

梁梅脸色难看的看着桓卿琬。

“行了,有的话既然说出来不好听也就没必要说了。”老头看着他:“我们帮了你,你要是怀疑我们就是没良心的人了,可是我这个人是个明白人,所以,我就先私下里给你查查,避免打草惊蛇好了。”

“那太好了,”梁梅非常感激的对着老者拜了两拜:“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行了行了,那样的话我心里不平衡。”老头对着旁边正在奶孩子的一个妇人招了招手:“黄丫头啊?你过来,这个丫头病了,你给人家盖两床被子。”

“咱们自己的人病了你还不给两床被子呢。”被叫做黄丫头的人嘴上说着,手脚却麻利的很。

“欸!怎么说话呢!东西留给有需要的人!你们用不着两床被子就能好!”老头至极不乐意了:“没良心的,谁给你们熬的药汤?你小时候的糖还是我买的呢!”

“我看呀!您老就是见色起意了!”妇人嘴上笑骂着,然后把桓卿琬搂在了怀里,看着目光迷离的桓卿琬,她抚摸着桓卿琬的脸颊说:“病鬼跑喽,病鬼跑喽,我在哪,我在哪,我把他给打跑啦~”

梁梅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那啥,打劫,人家其实已经17了。”

“那咋啦~”妇人一边慈爱满满的抱着桓卿琬一边说:“我47了,当她妈都有富裕,再说了,那些大户人家的仆人呀,都是乡下人,省心,我照顾过好多个少爷小姐了,人家都缠着我给人家讲故事呢。”

说着,妇人温柔地摩挲着桓卿琬的头:“乖乖。”

“你给我抱会。”老人也跟了上来。

“去!熬你的姜汤去!”妇人好不粗鲁的说道,可是手上的动作却依然温柔。

“真是,你小时候还是我抱大的呢。”老头说着就熬姜汤去了。

“大学。”桓卿琬终于吐出了这个词。

“大学?”老人一下子就警觉了:“你,是不是那些考不上大学被家里人赶出来的孩子。”

“我考上了!”这一句话,再也没有以往的柔弱和模糊不清,反而说的极为有力,可是在柔弱的桓卿琬嘴里说出来,就像是抓住了最后的尊严一样。

“厉害啊,考上大学了都。”老头看着面前的女孩:“这个年纪能考上,都是天才了。”

“我没出去。”桓卿琬再次呢喃。

“我出不去。”

“你出不去?”老人看着桓卿琬:“你没有想好去哪吗?”

桓卿琬看着老人说道:“我考上大学了,可我,不知道去哪。”

“不知道去哪,那就回家,回老家,当老师啊。”老人看着桓卿琬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女有着一种和他一样的时光刻痕,科举场上,反反复复,死去活来的痕迹。

这种痕迹很特殊,有激情、勇气、冲动也有悲痛、愤怒、颓废与不甘,所有的喜怒哀乐在某一时刻,最终释怀一切。

“我,就是为了逃出去才考大学的。”桓卿琬的眼泪落了下来。

“我不知道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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