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量身材出一趟门，总归会感觉有点亏。
虽然油费不是她们出，车开在路上磕了碰了也不用她们赔。
“接下来，去哪呢？”坐在车后座上，云初绣一点一点地翻着手机地图。
纤白的手指忽然顿住了。
“清河公墓……”
闲来无事……去见见吗，带着小樱一起？
云初绣的视线转向近在咫尺的少女。
“怎么了？这副表情……”夜陇樱注意到云初绣那复杂的神情，凑上来看了一眼手机便理解了她的意思。
“唔……阿岫，你准备好了的话……？”
夜陇樱是想陪着她去的，但是……她不确定云初绣有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早就准备好了。走吧，我们去清河公墓。”
从秦丹的小店到公墓只有半小时的车程，再加上并非周末，道路畅通，两人抵达的时候，正是烈阳当头，尽管如此，两人在公墓内买好祭奠用品之后还是选择徒步上山。
清河公墓依山而建，一排排墓碑暴晒在阳光下，如同时间的记忆般苍白。
每次来到这里，云初绣都会下意识地想要闭上眼睛。
平常人只会朝着自己想要祭拜的墓去走，在他们眼中，其余的墓碑，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云初绣她看得到。
看得到每一个墓碑代表的，一个人的一生，密密麻麻的文字浮在半空中，虽然不能全部看懂，却也足够震撼。
过去的希望，失望，笑容，眼泪，全部在这里埋葬。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其他任何人比她更懂这句话的含义。
云澜的墓在山顶，最高的一排。
“当初选这个墓几乎花光了她留下来的所有遗产，”云初绣说着，一步一步地，牵着夜陇樱的手拾级而上，“她收养我的那两年，我们经常一起去爬山。”
夜陇樱没有出声，只是静静聆听。
“她说，她喜欢高处……因为，她喜欢天空，喜欢风呼啸而过的感觉。”
夜陇樱眨了眨眼睛。
听上去，有些熟悉。
“为什么？”夜陇樱下意识问道。
“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云初绣答道，“可能，只是单纯的喜欢。”
“她总跟我说，如果有一天能飞起来就好了，她经常在梦里飞……可惜这个愿望没能实现。”
云初绣絮絮叨叨地说着，不多时便来到了山顶。
“她丈夫和孩子的墓，也在这吗？”夜陇樱忽然注意到了一个事实——自始至终，云初绣都没有提到过这两人的所在。
云初绣摇了摇头。
“我找过他们的墓，但是，找不到。”
这也是云初绣探寻了很久无果的事情。
明明据当初云澜所说，她一辈子都没离开过清河市，那两人也是如此。
“当时埋葬她的时候，没有其他人可以主持，首选就是把她和她的家人埋在一起，但就算是当时的警方也没能找到两人的墓地，最后只好听我的意见把她埋葬在山顶。”
云初绣看着天空，呆了一会。
“这么一想……会不会，跟小樱说的那次灾难有关？”
夜陇樱点了点头：“九成九的可能，他们是死在那场决战中……”
一股不安的预感从夜陇樱心头升起。
她的记忆里，决战时几乎没有平民死亡，仅有的几例……全部都跟当时在战场上的魔法少女有关。
不凑巧的是，当初那场大战，参战魔法少女的真实身份，她少有认知——当初她们面对的敌人可不是孽兽这种近似于野兽的东西，而是一整个拥有完备科技树的，具有深空航行能力的异类文明，出于互相之间的保护，最大化的防止敌人从被俘获者的大脑里获取情报，无论是政府还是魔法少女之间都只称代号，非变身状态下也几乎从不见面。
这一情况，直到除了夜陇樱以外的魔法少女几乎全部战死，地球被诅咒覆盖，所有人遗忘苦难，也没有任何变化。
她甚至不知道战友们的真名。
真是个……不合格的英雄。
“小樱，在想什么？”云初绣的手在面前晃了晃。
“没什么，带我去看看吧，云阿姨的墓碑。”
夜陇樱一手提着贡品，和云初绣一起缓步走到了墓碑前。
“云妈妈，我又来看你啦，”云初绣放下手中的纸钱等物，拿出纸巾擦拭墓碑前的供台，“也不知道我变成这样子，你还能不能认得出我，我是阿岫哦，这位是夜陇樱，我的……”
夜陇樱蹲下身来，愣愣地盯着墓碑上的遗照。
这真是……最幸运也是最不幸的情况。
照片上的人，她认识。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巨大的星舰铺天盖地般涌来，躺在废墟里的少女逐渐化为二十多岁的模样。璀璨的光团悬浮在她胸口。
“龙星石，你今年……几岁……？”
“十二岁……”
“哈……居然被一个年纪不到我一半的家伙比下去了……”女人惨笑着，“这是我的魔力……和水晶……”
“大姐姐，你……”
“不碍事的……大家都这么做了不是吗，都在最后一刻，把希望给了你……那……我也一样……”
光团主动飘向浮在半空的少女，融入其身躯中。
“放心好了，暂时还死不了……去吧。”
女人费力地，把落在地上的合照放在自己胸口。
这是她的家，她的儿子，才两岁呢……
“虽然，让你这么小的孩子……上战场……一点都不好……”她似乎用尽所有力气在吐出这几个字，“但是，去，赢，赢得，漂漂亮亮的，好吗？”
夜陇樱几乎无法呼吸。
瞳孔在颤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如果那时候去追查一下战友们的情况，而不是纠结于周围人的遗忘和伤害……是不是云澜就不会死得那么早……
云初绣察觉到了她的战栗。
再一次，她抬眼望向那个看了不知多少次的墓碑。
字符的流动中，她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灰白色的单词。
魔法少女。
原来……如此。
云妈妈，原来，也是那场大战的亲历者吗？
所以说那个暗伤果然……
一切都连起来了。
云初绣将身边的夜陇樱搂进怀里，轻轻安抚。
这时候该说点什么呢？
好像，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有些无力。
“可以的话，能跟我说说，那段故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