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岚安静地坐在一旁,乖乖聆听我讲故事,这一刻,我仿佛感觉自己在哄一个可爱的小孩子。
自登上这艘舰船,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我逐渐融入并适应了舰船上的生活节奏。
这艘舰船之大,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其先进的科技水平更是岚星难以企及的。目之所及,机器人和辅助系统随处可见,它们各司其职,维持着舰船的正常运转,更出乎意料的是,我丝毫没有接触到异文明的感觉,感觉就是平时看到的科幻小说里的东西。墨岚解释说文明具有趋同性,无论最开始怎样,最后都会殊途同归。
舰船上,各类区域划分合理有序,物资储备也十分充裕。然而直至如今,墨岚仍未给我开放部分区域的权限。我也无从得知这艘舰船的全貌,据我大致估算,这艘舰船即便再多容纳五六百人,空间也依旧十分宽裕。
我也曾问过墨岚,这艘船上是否还有其他人。她告诉我,自从她三年前在这艘舰船中苏醒,便始终形单影只。说来也巧,她和我一样,同样记忆缺失,对往昔之事一概不知。
我的记忆倒是逐渐有所复苏,然而关键信息仍旧寥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回忆。其实我心里明白,即便那些过往都清晰浮现,也毫无意义,毕竟我的家乡已经化为宇宙的尘埃了。
当我的思绪渐渐飘远,墨岚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将我从缥缈的遐思中拉了回来。
【不要发呆了,星璇,结局呢?】
这时,我才突然想起这次的故事还未讲完。我定了定神,重新整理思绪,回溯起那个自幼便耳熟能详的故事的结局。
【为了不让自己的爱人在海底孤独沉眠,她毅然决然地跳进了海中,选择与她永远相伴。】
瞥见墨岚眼角泛起盈盈泪花,我赶忙抄起旁边的纸巾,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这是第几次给她讲哭了?看来以后这种结局不好的故事还是得少讲,上一次这位小小的舰长大人哭的梨花带雨,可把我给急坏了。
我着实没有想到,这位初见时看起来理智且冷静的舰长,竟然这般感性。自当我讲起巨鲸的故事后,她便日日要求我给她讲故事。起初,她对故事里人物间的关系和动机还有些困惑,但经过我列举例子、讲述情节,她很快就理解了。
我依旧如往常一般,一边轻柔地摩挲着她的后背,一边静静地凝视着瞭望舱外那浩瀚的星空。
很快,墨岚就停止了啜泣,她轻轻抬手,指向空中显示的时间。
【时间就快到了,我该走了。】
就是这有点不通人情啊,我倒是想和墨岚多相处一会,但墨岚严格遵守着之前定下的相处一小时规则,到时就走。
我望着脸上泪痕仍未消散的墨岚,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将快走出门的她挽留下来。
【今天也要现在就走吗?】
墨岚点点头。
【有什么事这么要紧吗?我想再和墨岚待一会。】
墨岚停下脚步,似乎还有话想说,但最终还是转过头去。
【我有要做的事情,再见,星璇。】
这么放走墨岚的话也太可惜了,但再将她留下也不现实,于是,这次的我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确认墨岚已走出一段距离后,我小心翼翼地尾随而出。我倒要瞧瞧,墨岚整日里究竟在忙些什么。
墨岚先是在种植室浇灌了几株植物,随后前往图书室,稍作停留后,带着一个包包朝着一处她从未对我开放权限的区域走去。
看来也只能跟踪到这儿了,我没办法再往里走了。墨岚到现在都没发现我,警备意识有点差嘛,不过她独自生活这么久,好像也用不到,回头还是跟墨岚提一提?嗯…还是算了,倒也不用防备我嘛。
我躲在墙角后面,正准备离开,突然,熟悉的声音飘入耳边,瞬间让我惊愕不已。
【星璇,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可恶,竟然被发现了吗,可恶啊,这么好的跟踪,竟然还是被识破了。没有办法,我只好从墙壁内探出头来。
【啊,我刚好也散步到这里了。】
【星璇在说谎,不可以说谎哦。】
墨岚竟然都能看透我在说谎了,确实有长进啊,事到如今,我也隐瞒不住了。
【那个,墨岚天天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我想看看墨岚在做什么。】
墨岚歪歪头,有些疑惑地提问。
【那星璇直接说就好了,不用偷偷跟过来看的。】
墨岚的话瞬间让我无言以对,仔细想来,我似乎理所当然地把墨岚不带我做的事当作了某种不能言说的机密,连直接询问墨岚都未曾有过。 不过既然墨岚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再厚脸皮一下吧。
【那墨岚能带我进C区看看嘛,我天天在主舱段那里都有些待腻了,我也想和墨岚去其他地方看看嘛。】
【好,但下次可不能说谎了哦。】
看着爽快答应了我请求的墨岚,我才意识到跟墨岚相处真不能想的太多,不然反而容易误事。
跟随墨岚踏入C区的那一刻,我察觉到一丝异样。虽然这艘舰船其他地方也没人,但这里用毫无生机来形容才最恰当不过。随着不断深入,C区的走廊愈发狭窄,一侧房间的房门上也早已积满了灰尘。
【墨岚,这是什么地方啊?】
【我也不清楚,因为我也打不开这里的门。】
墨岚目视前方,脚步没有因为我的提问而放慢半分。
【但前一阵子,c区最里面的一处门,突然可以打开了,我在研究这个房间。】
【有什么值得看的吗?】
【有一个老式的录像机,我最近带了工具在修理,但没什么进展。】
这块区域就连灯光都很黯淡,如果不是墨岚走在前面,我一个人走还真有些发怵,该说现在墨岚终于是有点舰长的样子了,跟刚才那个偷偷抹眼泪的小姑娘简直不是一个人。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全然没有留意脚下的路。走着走着,突然不知被什么东西狠狠一绊,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前猛地栽去。还好墨岚反应极快,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我,让我避免了脸和地板来一场亲密接触。
【谢谢。】
【要拉着我的手走吗?】
墨岚将手递至我面前,我轻轻牵住她的手,温润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驱散了我的不安。这样和墨岚牵着手走路,好像还是头一回。
此刻,我倒希望这条走廊再长一些了。
【到了,你还要进去吗,里面还挺暗的。】
墨岚轻轻松开我的手,弯下腰从包包里拿出一个手电筒。
【去,我也能帮帮你。】
墨岚轻轻推开房门,我紧随其后踏入屋内。房间很大,但又很空旷,只有几张座椅和板凳零星散落,房屋的中间有一台老式播放器,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与此同时,一阵刺痛蓦地蹿上脑海,我不禁微微蹙眉,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而后重新将目光凝聚在墨岚身上。
此刻的墨岚正蹲下修理录像机,我捡起她放在一旁的手电筒,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帮她照明。
【为什么不把这个录像机带走修呢?】
【我搬不走这个录像机,而里面的硬盘只能在这个录像机播放,我也取不出来,硬拿的话,可能就会坏…】
墨岚的话语戛然而止。我留意到,她的神情瞬间掠过一丝明显的诧异。
【怎么了?】
【我之前一直头疼的问题,突然就被解决了,但我之前没来碰过它。】
【不会真的,有其他人来过吧?】
【有人来过,我这边会收到提示。】
【有点邪门啊,墨岚还要继续修吗?】
【继续。】
大概两分钟后,墨岚就把工具收进了包包里。
【搞定了。】
【现在就打开看看吧。】
墨岚点点头,把线子接到了一旁桌子上的小电视上。
画面模糊不清,不过仍能隐隐约约分辨出有两个人影。
“很高兴认…认…”
“也是第一…脑…”
“你…蓝……”
我察觉到墨岚看的相当认真,但她的表情也明显有些不对劲。
“请多关照…”
“我叫…”
这录像机不仅画面模糊,声音也断断续续的。而当我看到这里时,踏入房间时的剧痛再次席卷大脑。我虽然好奇这录像里究竟藏着什么,但理智告诉我,不能再看下去了。
【你…没事吧?】
墨岚察觉到了我的异样,赶紧暂停了正在播放的视频。
我刚想抬起头,向她回应我并无大碍,然而眼前却如弥漫的雾气般逐渐模糊,在意识逐渐消散的最后一刻,眼前看到的是墨岚那模糊的身影,带着急切与担忧,接住了即将倒下的我。而后,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将这一幕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