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璇变的有点奇怪。
在那间神秘的房间倒下后,她昏迷了整整一夜。等她苏醒过来几天后,我便察觉到她有些不一样了。
但要具体说是哪里不一样,我又说不出来。不管怎么说,在与人相处这方面,我还算是个完完全全的新人。但就算是这样的我,也能看出她微妙的变化。
这会和看到的那段录像有关吗?那段奇怪的录像实在是太过诡异了,不管是它出现的时机,还是里面呈现的内容,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我向来不希望有超出自己掌控范围的事情发生,可现在,我却完全搞不明白那几个房间和录像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把星璇抱回去的时候,我留意到第二个房间的门好像也轻轻松动了一下。
我尝试再次回到第一个房间,查看那盘录像带,可它却再播放不了了。说来也怪,当初看到那段录像时,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便涌上心头。尽管画面模糊不清,可我依旧坚信,自己认识画面中的那两个人,那就说明,这盘录像带跟我来到这个飞船之前的事有关。
应该去找个时间把第二个房间也调查一下了。
不过现在,我得把注意力放在身边的这位蓝发女孩上了。
【墨岚,今天要不要试一下,躺在我的腿上听我讲故事?】
依旧是每天一次的相处时间,此时星璇却向我抛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提议。
【如果我躺上去,你的腿应该会很累吧?】
星璇还是挂着那抹熟悉的微笑,从容地坐了下来,然后伸直双腿,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我枕上去。
【没关系的,再说,朋友之间都会这么做的。】
星璇最近总是这样,她开始带我体验一些我们之前没有做过的事情,虽然我觉得这是我们二人感情增进的证明,但是方式好像有些不对…自从第一次见面她拒绝了我提出的接吻请求后,我就在一直阅读为数不多的资料,试图从中找出两个人相处交往的正确方式。在这期间,我也确实明白了接吻和其他某些行为对于两个人意味着什么,也清楚了我当时的冒昧。但每当我以为自己要抓住规律,弄清楚一些事后,现实总会告诉我,你是错的。
此刻的我脑海中思绪万千,但我还是乖乖躺在了星璇的腿上。
【墨岚,今天想听什么故事?】
星璇的大腿很柔软,那股温暖的触感顺着后脑勺传来,星璇就这样低头看着我,我则仰头望着星璇的脸,这真的是种很新奇的体验,当躺下后眼前不再是星空和天花板,而是一个人的面庞时,这种感觉还真是妙不可言。
【我不想听神话了,我想听听星璇的事。】
【哎,可是我也失忆了哎,真的想不起来些什么?】
【星璇之前有说过还记得一些零零散散的事,我就想听这些。】
星璇伸出手指轻轻敲着太阳穴,微微蹙起眉头,陷入了沉思。
【那我就说一说吧,能想到哪些我就说哪些好了。】
【好。】
【小时候的事,还记得一些。】
【我小时候就经常带着其他小朋友逃离育儿所出去玩,他们都听我的话。】
【没有人看着你们吗?】
【有啊,老师每次都急得不得了,但有我带着,她也逮不住我们。】
【老师不会生气吗?】
【生气,但是一般不会有什么问题,主要还是因为我每次还能完好无损把所有人带回来吧,还有我能帮着老师做一些事情,跟其他小孩子沟通,他们都说我不像是个孩子。】
星璇不再低头看我,目光悠悠飘到了远处。
【现在想想,那时候我也确实是这样,我能看懂老师话语下的意思,那更不用说同龄人,所以我能和他们处的很好。】
【星璇从小就就是很厉害的人呢。】
【可能就是这样,我才记得多一些吧,再往后的,记得的就更少了。】
【上学后,分配到了自己的住宅,比较偏,但是个整洁大气的房间。】
说到这儿,星璇一边跟我比划了几下,一边分别指向观景舱的各个角落。
【嗯,差不多有半个观景舱这么大,房间对岸就是大海,窗边有我养的海草,那边是我的电脑,电脑旁边是我的吉他,最靠里还有个书架,上面有我买的玩偶,但我已经忘了买的是什么了。】
【那星璇有朋友吗?】
【有啊,但我也记不得了,印象里是有几个住在附近的朋友一起去上学,但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听着星璇说这些,虽然对她说的感到新奇,但我也没有太多惊讶,还是因为没有亲身经历吧,就跟在书上的所见所闻没有区别。
【上学开心吗?】
看着星璇再次陷入沉思,我提出了一个在资料中经常看到的词语。
【挺开心的,评测和考试里,我经常是第一名,我也不怎么复习。】
【看来能值得被我记住的都是些高兴的事啊,能想起来这个也是因为我的书柜里有片区域是专门放奖杯和奖状的。】
果然,听到这个我并不觉得意外。星璇悟性极高,有时我让她帮忙处理一些事情,她总能迅速抓住关键要点。甚至碰到一些类似的事情,不用我多做讲解,她自己就能轻松解决。
【再之后,换了学校,还是过着跟之前差不多的生活。】
【柜子里的奖状和奖杯还是很多,以至于多到我放到了其他地方。】
【在再一次升学后,就有些不一样了,有个很重要的事…】
【再后面…】
【再后面,就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星璇眉头紧紧蹙起,如同运行到关键节点却突然卡顿,再难继续运转的程序一般,一脸无奈地摊了摊手。
【那就不要再想了,星璇还是笑起来吧。】
星璇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笑意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突然,她的动作骤然一顿。
【上次那盘录像带,我还想再看看。】
我有预料到星璇会跟我提到这个,但没想到这都三四天了她才提出来。
【我自己又去过了一次,录像带已经无法播放了。】
【墨岚,你认识录像里的两个人吗?】
【有些熟悉,但是完全看不清楚脸和声音,所以不能确定。】
【墨岚的过去呢?一直都是我在说,我也想听听墨岚的事。】
【我的记忆只从在这个舰船的船长室苏醒开始,在这之前的事是一片虚无。】
我没有说谎,如果说记忆是一片完整的拼图,星璇还能找到几个碎片拼凑出来一些东西,那我连拼图这个载体都没有。
【那墨岚一个人过了这么久,肯定很孤独吧,很不容易呢。】
一种既悲伤又委屈的复杂情绪,悄然在我心底铺开来,让到了嘴边的那句已经习惯了,又被我默默咽下。
【我们都是失去了记忆的可怜孩子,我一开始觉得无所谓,但看过那个录像带,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东西,但我错过了这次机会了,我现在还是想不起来。】
【墨岚不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发生了什么吗?】
【如果我的过去令人痛苦,那我宁愿不去知道。】
星璇再度抬手,轻柔地抚上我的发丝,动作舒缓而又温柔。
【这样啊…】
星璇不再说话,我也有些困了,我把手伸向星璇,搭在了她的脸颊上,她轻轻握住我的手腕,但却没有制止我。
我的手顺着她脸颊的轮廓缓缓游走,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长发,我把她落在耳边的几缕发丝捋到她的耳后,能让我更清楚地看到她的脸庞。
我的指尖渐渐泛起温热,湿润之感也随之蔓延,一滴滴晶莹的泪,顺着她的脸颊悄然滑落,砸落在我的手指之上。
【墨岚,我一定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吧。】
【我可以遗忘其他一切,但只有一个人,我不能遗忘,但我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的心猛的一阵剧痛,目光落在突然哭泣起来的星璇身上。
她的身影与我记忆深处中某个片段相吻合。
那是一个我看不清面容的女孩。孤星悬挂在夜空中,映照在这片无垠的海域。海风吹起她那凌乱的墨色发丝,她眼眶中的泪水决堤而下,打在我们彼此十指相扣的双手上,她泣不成声,声音令人心碎。
“不准忘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