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块纸板。
粗马克笔写成，字像牌子，一样的歪。
蓝顶帐篷里，占去两张课桌。
一个？或者说半个摊位，一步就能跨走，漏掉这古朴清贫的做派。
冷清到鹤立鸡群。
同他一样，和热闹，隔起小小的边。
但也因此，林用智停在前面。
如果像隔壁，五六顶帐篷，数不完的物件，得面包车拉来活动器具，挤满了人。
他一定会像看不见动漫社招牌一样。
把这小去，只够人家字母大小的寒碜错过。
都躲到一角，就恰好遇到。
任彼此的冷清吸引对方。
“有人吗？”
他探出头问询，不发出多的声。
青松之下，无人回应，这桌上也没什么东西。
人走了，还是收摊了？
但这会不会太早呢？
不过这么冷清，也招不到什么人吧。
所以先走了。
他很悲观的想着。
捏住了口袋折成一团，揉到字迹模糊的。
一个小时前的心理报告。
“没什么社交，然后，也没谈恋爱，一直在读书。”
八治谷老师低声总结，拇指搓着中指。
一边缩脑袋的人，甚至避着她的视线。
有点内向，害羞?
说实话，正常的男孩，这个年纪。
胆大的，都已经和她开了玩笑。
林用智只是沉默。
这已经不是小孩子的年纪，是半步的大人。
“的确有点冷淡，弱社交，去参加社团吧，你有什么爱好吗？”
光照进来，当秋很热，一点风便凉快。
她拉起叶扇，开了窗。
“嗯，我会去的。”
“也许你感兴趣的东西，得到懂的人肯定，也是不错的事，交个新的朋友。”
坐久了，她伸个懒腰，没什么拘束，轻巧说道。
男孩挤了个难看的笑给她。
面对面，老师也不知道，
对踩线进入这里的人，被嘲为坑底的感觉。
“他是土木的啊，今年降了一百多分呢。录取线都拉低了，这分数也能进啊。”
“那不是罢考一门也能进羽灵理工，真丢人，好意思说出来。”
“羽灵理工就应该把建工拆出去，太掉价了。”
女孩们只问过一句，就缩去脑袋。
无心的窃窃私语与偷笑，让他举得，感观敏感是一种折磨。
“不要这么哭丧脸，死鱼眼。面相定了，以后你可怪不了爸妈。”
轰隆！
风，从刚开的两扇撞进来，打得帘布呼呼响。
对面是综合试验大楼，爆炸，警铃，黑烟。
作为心理辅导员，她本不用关心，但，这位外教，也是化工老师。
传言中，她的奶奶灰，是沾染制剂后褪的色。
这让一众女生，有了攻击她美人外号的由头，让这个没社交的人，也从碎嘴里听到。
电话响起来，八治谷瞥着眼，不去拿。
往后靠去，和学生一起看，红亮听筒随铃声翻动。
但下一刻。
“八治谷蝶老师，请马上去C02314教室。”
中年男人，男中音，一听就是年级主任的声音，从桌上的对讲机传来。
容不得她确认拒绝。
“然后你尽快找网安主任，把校园网内的炼金书内容都下了，三年级的东西，总有天才想跳着学。”
嗯。
嗯。
嗯。
八治谷老师点着头，没说一句话。
现在是五点二十三，还有七分钟，本来做完话疗，她就可以勾了诊断书，一溜烟跑了。
但现在，一定也不淑女的戳头。
磨蹭到分针转过一圈，她才站起来。
而身边的家伙，一个不比她矮的家伙，像受了委屈，只被动听着，不知所措的坐在原地。
等她安排。
“去参加社团吧，少年！”
爆炸的气浪。
在她身后亮起光。
她微微眯眼笑起。
礼貌，且仪式的笑，带着威胁。
“今天是招新日，天也要七点半才黑，你还有时间。”
可好像，时间并不是很好。
椅子空着，人早走了吧。
反正只是建议，又不是什么实际的事。
林用智环顾了一圈，确定没人与这里，有什么像模像样的关联。
然后，为了说服自己。
或者，证明自己做了这件事。
没有半途而废。
不像很多事那样，还没尝试就胆怯。
安慰自己。
是错过了，而不是逃开了。
说，至少努力过。
他向一旁走去。
指尖轻敲正在和娃娃机奋斗的人，他戴着学生会臂章。
羽灵学生会，会徽总被说复古，十字螺丝刀叉游标卡尺，外部包个黑线瓶子，最外面，一般常见的橄榄枝，变了两段齿轮。
“同学，文学社收了吗？”
“文学社收了？我管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下意识地疑问，一顿，然后看过来。
“啊?”
丢丢，丢丢，丢丢。
萌萌糯糯的声音响起。
伴着提示音，红叉，他又回头。
“啊！”
本勾到标签，扯起来地**猫玩偶，在撕心裂肺间，掉了回去。
哀嚎惨烈到，打断了身边人动作，都看过来。
直盯着男主人翁，站在人间惨剧边的当事人。
林用智转着看。
在质疑，甚至有些变味的女生偷笑间。
他的疑惑很快变了乞求。
眼神惶恐。
不是，看我干嘛。
我什么也没做啊！
“啊，没事，你是要参加，还是咨询。”
对方却直接无事发生。
弹起钢镚，收回手里，一下换了腔调。
这就是收放自如的学生会干事吗？
林用智的圆眼弓眉。
回成平眼死面。
“对了，我是黄磊，也许之后还会见面，如你所见，我是学生会干事，现在负责文学社迎新。”
从别人的视线脱出，黄磊从容的介绍，坐回小摊前。
“学生会能加入其他社团吗？”
“当然不能，是代管，这个老社长可欠了我不少钱，再说，哪有母公司跳子公司的。”
翻开机盖，插入硬盘。
学生会徽章，密签，整齐贴在上面。
“文学社社长去实习了，所以由我托管，你也别木着了，是要加入对吧。”
他笃定问着，看一眼就知道了。
林用智没走，也没问别的，必然有所求咯。
手上飞速录着账号。
“嗯，我想加入，有什么要求吗？我对文学有兴趣，语文老师也一直......”
“不用这么细，再说，和这些无关，是有要求。”
黄磊敲起键位来，从解码器下载密钥。
“毕竟羽灵文学社，可是羽灵理工成立就存在，据说可以追溯到新文化运动，对，你历史书学的那个，几乎是整个学院最悠久的社团。”
好了，硬盘解锁。
话锋随他文档打开一转。
“名字，班级，学号，学院，专业，因为是正经社团，所以要录入管理系统。”
“林用智，土木智造一年二班，学号G20215110102375，建筑工程学院，土木智造。”
噗，哈哈。
林用智看着对方一颤，边录入，便坏笑。
“别太介意，怎么说呢？太有缘分了，你们前社长，也是土木专业，看来文学社是个纯度很高的建工聚集地哦。”
注意到对方暗去的脸，黄磊做了解释。
“好了，登记上了，接下来是门槛了。”
他合上电脑，凝重的看向对方，神色严肃，挺直了背。
眼神直盯着他，但林用智，却生出了被上下检视，扒光的感觉。
像被审判一样。
面试官，决定着他的前途。
羽灵学生社团，都非等闲之辈。
不远的弓道社，即使新社员，也箭箭不落，隔着三十米，也能全上靶。
那不仅是技艺，也是对风的感知。
而风。
最拉风的，是机械匠师会。
五米高的步行机甲，自动化的小型机器人，比人还热闹。
先背带舞，再铁山靠。
数控写的相当夸张。
至于隔壁的动漫社，火到没边。
除去拥趸的死宅，相当一部分人，都是被COS小姐姐的变幻术，精妙裁缝技艺引来，几乎是影视社最吸睛的供应者。
她们COS的仪态外貌，几乎贴了原著，幻化比妆造更好。
即使不足，气质也压了人，让人不敢侧目。
而他。
没什么能力，只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分数。
而那，建工被称作天坑。
录取分在整个羽灵理工，也低的无出其右。
他除去说自己热爱，也许没别的。
没什么能打动人的理由了。
理解？
一千个人的哈姆雷特。
才华？
只是老师肯定的才华，在议论文之外的才华。
如果是考知识的话，图书馆泡着的人，对百科全书类的知识，对历史，也许还有一点研究。
所以。
我只是个很普通的人。
在这里，也许连普通人都算不上。
林用智的身子，不自觉往后移。
“是个很恼火的问题。”
黄磊看着对方。
他在沉思，左顾右盼地张望。
脸都有些白。
不可争辩的语气间。
判决下达！
“你有五十的现金吗？林同学。”
啊？
现金？
五十？
宕机，当场石化。
这是什么展开?
付费就能进?
还是，要买保险，试卷?
他更木了，歪着脑袋。
“等下，这是什么测试的费用吗？”
“不是，入社的费用。”
黄磊看这个呆呆的家伙，憋不住了，一阵坏笑。
“可这，算考验和门槛？”
“你有没有嘛，今天可没一个人带现金。你要知道，专门为了五十费用去取现金，来交纳社团费，不是热爱，只会觉得麻烦。”
“好几个都因为这条件走了。”
像吐槽，他撩着头发解释。
“这种正规社团，流程定死了，必须现金入账，出纳，有这待遇的可不多。也算历史悠久的弊端了，你......”
“我去取，麻烦前辈等我。”
林用智看着大钟时间，快七点了，再晚，会耽搁别人时间。
最后一个字，从他转去的脑袋旋过来。
腿已经弓起，但颈后一阵阻力。
前辈几乎被他拉平到了桌上。
“不用了，你转给我吧，我去缴纳时，一并给你补了。”
松开手，他趴在桌上递出手机。
“别误会，这是社团费，不是什么假公济私，你都可以查，直接去学生会官网......”
叮，每一件事，都没让他说完。
有点一根筋啊，纯到可爱。
但是。
行动力很足。
黄磊回正着身子，看眼前，外貌一眼阴郁的男孩。
说不定。
他能接老雷的班。
至少把那本书，继续困在文学社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