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们还没入社，文学社，就要解散吗！”
银发女孩站起身，不比绯红马尾高去多少。
像小学生一样举手，搭住桌的她。
一本正经发问。
显得可爱又稚嫩。
胡茬满脸的学长这么觉得。
“嗯，毕竟要争天顶学院，羽灵理工的101，一切力量都是必须的。”
“前辈，所以计算机工程学院，是为了研究笔客之力，才希望文学社解散?”
一边的圆眼镜，棕红的猫头鹰，投来鄙夷的目光。
下头男。
像秽物一样。
但学长可不在意她的目光。
小白心。
实在太萌了！
一点也不像这个年纪的女生。
既无礼貌的笑，也无戒备。
睁大眼睛，微张嘴。
就是完完全全，百分百萌妹。
“天顶学院，当然要争咯，重点不是名头，是有钱啊！百分百满足的研发资助，当然每个学院都要争咯。”
“靠绩点水平，还是按学术成就，社会影响？”
猫头鹰咕咕叫。
打破他对视的宠溺。
卢雨冰一甩马尾，走到白心身边，按下她的窄小肩膀。
停在两个人中间，靠住保险柜。
学长耸耸肩。
“有很多方式啦，比如有个煤太子，给上上下下都安排的明白，拿几倍研发经费堵嘴，花钱买名头。除去少数人，他虽没得到绝对赞同，但也没收到反对，空前大胜。”
“真无耻呢！前辈，钱，不可以收买尊严。”
白心立马挥着拳头抗议。
“对啊，心酱，好在我是他走之后的一届，没上贼船。”
卢雨冰听着他义愤填膺。
眼神，愤怒到了顶点。
可惜贼船两个字，带着遗憾。
她护住白心，不让所见略同的人靠过来。
那只虫子，居然想去抓气鼓鼓的小手。
试图把她握在掌心。
平推手掌，挡住对方。
卢雨冰斜着眼，冷的像根针。
视线不言自明。
再过来，就把他戳爆。
坐回去，人扫兴的咂嘴，继续说。
“然后，也有一届是校园乐队，后来成了国民偶像，嘀哩，嘀哩，霆！当时她们靠《超绝时空保卫》，在学校电台爆红，本来理工就是男生多，几乎所有人都投了媒体工程学院。”
“是鸟之猫乐队吗?那可是超级偶像！”
星星眼里满是崇拜。
“嗯，看来大家都是歌迷，吉他手还是我学妹呢，太可惜了，我没能......”
“还有呢，不会都是这么不正经的办法吧。”
卢雨冰已经不只嫌弃，变了沮丧。
不是因为这些条件，而是觉得在浪费时间。
听天花乱坠的胡咧咧。
“有，有一年是地环信息学院，只不过，他们是追授的。毕竟去第二新京都市，处理核同位素的志愿队，几乎没回来什么人。”
他向窗外望去。
“那一年，没人和他们争。”
这让大家都沉默。
但事情要继续。
雨冰仪式的默哀后，并没让今晚，就此沉入夜的安静。
“那我说的那种呢。”
“那就是计算机工程学院，为何要争七十六章诗的原因。”
他转着椅子。
“天顶学院争夺，即是天顶战争。激烈到尽头的竞争，催动最狂野的进步。”
“不就是考试嘛。”
学长听雨冰吐槽，举起拇指。
做起山姆大叔的经典手势。
“错！
绩点很难量化，谁也不会服气。
机械说计算机臭码农。
工商说机械机油佬。
计算机说工商税金小偷。
比不了的。
一个人一个想法。
很多事你只能估计着来，但没规章，只会打成一团。”
“所以，天顶战争最简单，最朴素的方式，就是比拳头大。刚才那样的大动静，你会慢慢习惯。”
他捏住拳头，呼呼挥拳。
“文学社的笔客都有魔力，能用笔尖创世，创造容纳精神力的虚幻世界。在生成式ai技术发布后，计算机学院一直想通过计算机复现。”
“所以关掉文学社，是为了拿走七十六位文学社长的作品，用于研究，增强自己的实力?”
“嗯，就算马杰克，能系统研究，对理工人来说，也是一种科学。”
“你有什么建议吗?”
卢雨冰看向桌面，拆开的信封，露着纸。
计算机工程学院的最后通牒。
“建议不管，等自然废社就好。本来今年没人入社的话，学生会就会注销文学社。”
他取下书架的大部头，抛起，接住。
“毕竟和这些老东西一样，已经不适合这个时代。更何况这是理工学院，计算机学院让猴子打字，一天写的，比文学社一年都多。”
书随手落在身前。
“既然都完成学院考试，来到这里，好好享受青春，别被耽搁，心酱。至于你，卢雨冰。”
他靠住椅子，语气少了轻佻。
“作为留级最久的人，我建议你去更好的社团。你不是那种停下来享受生活的人吧。”
一眼看去，她对八卦毫不感兴趣，老是端着架子。
清冷的观察别人，不说多余的话。
这样的人，都有明晰的自我。
“专业不好，在羽灵的话，社团是第二条路，你可以在社员间找到门路，学些别的，甚至，遇见个好的导师，指不定能拉一把。”
“不用，谢谢，等磊前辈来吧。”
她转身看向时钟。
离约好的见面，只剩几分钟。
雨还没停。
“哇！”
在风雷漫作，白雨乱珠间。
两个倒霉蛋，各自扛住帐篷一角。
像抬大伞，划开腿，跑向一公里外的教学区。
大雨里，什么都看不见，只一条模糊断在浑色的路。
他们拖着乌龟壳。
“WCD吗？”
“不是天气控制器，那会发通知，应该又是航空组的家伙，理工就是这点不好，动手能力太强，又搓布雨弹打云。”
身前，那个看上去没什么力气的家伙，抬酸了手。
不想拖后腿的人。
比起抬，现在更像在蹭。
他半伸着身子在雨里，往前拽动。
我该在前面的。
继续平举，只会把力，都施在他那边。
黄磊停下手，往前去。
“等会儿吧，现在风大。”
“可是时间要到了啊，前辈，还有十几分钟。他们不都在等我们了吗？”
林用智湿了半边身，头发顺在脖颈和脸上。
细流随着脸，一路滑进领口。
“那你在后面，跟住我就好。”
黄磊将他拉进来，看他的手。
既有黑污润滑剂污渍，又勒出条指缝到腕部的红痕。
所以即使笨拙的合作，他也没怪这家伙。
毕竟尽力了。
他一抓住，对方就怯生生收回手，躲到后面。
“我说啊，你觉得羽灵怎么样。”
察觉到乖乖靠去的失落，他引出话头。
“是很好的地方，大家都说，网上也......”
“太笼统了，没什么印象深刻的吗?比如我，虽然航空组老是整闯禁飞区的狠活，但每年夏天，他们用垃圾攒出来的火箭，冲散茎叶草海，荡起白色尾迹，冲入云霄，在夏夜也能看到。我就相信，这会是难忘的校园的生活。”
“既然努力来到这里，就开心点。别老是沉着脸，学这时的天，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
“嗯”
低声的回应，并未有什么改变。
热络的人，想感化冰冷。
可融化外壳，是温暖，而不是炽热吗？
对他，说别人的灿烂辉煌，只衬着他黯淡无光。
心意不相通，让黄磊无法意识到，他说的榜样与热闹，更像林用智眼前的高墙。
优秀的人，自然的将自觉的人，吓退到角落。
林用智听着这些，不会生出期许。
也没人对他有什么期许。
“你那是运气好，不然怎么能上羽灵理工。
这样的专业，读出来有什么用？
去工地打灰，你这细胳膊细腿，能干什么活。
让你别去读，你不信，撞邪运，还打算混个文凭。
踏实一点，现在早点工作，也不比考学差。
你这样的，出来也是高不成低不就。”
“我有钱，我自己付。”
他轻声回答。
在被困在小桌的第十一年，重组的家庭下了判断，父亲认可了继母的话。
他成不了才，也就不值得费心。
在流水线攒钱，沉默，僵硬，像机器一样工作。
是他除去独处，在小桌前读书之外，最开心的时光。
那不用想任何事，累了就睡。
一天就过去。
眼睛一睁一闭，没有压力。
开心是一天，不开心是一天。
反过来也是一样。
有什么值得开心呢？
他最享受的时光，最安心的时刻，对班上的优等生，以及云端的人，只是一句。
鲁蛇，彻彻底底的失败者，就该干些苦劳力活。你看，他就过的很惨。
那他应该为此骄傲和自豪吗？
只会被当成傻子和笑话。
这话也是一样。
只是黄磊前辈，站在坑外的人，对坑里人，无关痛痒的，温柔的开导。
“快松手！林用智。”
他抬起头，看着黄磊跑向自己，在他视野中倒去。
巨大的水雾冲来，白花花一片。
气浪将帐篷掀起，向后倒去，胀满成风帆模样。
在脸刮到地面前，他看见鲜艳焰浪，明亮火光，极大的噪声在雨中清晰，黑影卷倒了自己。
滑在叶片间，他脱了手，掌心一片红。
膝盖隐隐作痛。
嗡。
冗长，密集的闷响沉吟，电光闪烁。
翻过身，抹开糊眼水花，他看向昏沉天空。
云端里，红光闪烁，两处光点各自滑过轨迹，弧线搅着雨云，苍白雨线斜去。
冲锋，对撞。
像电子纠缠原子，光点拖带尾迹。
直到再次砸开云层。
林用智看着黑团与红点撞向自己。
自天空坠落。
越来越近，不待他发出声音。
水花夹杂碎屑，与地面的震颤，崩裂，猛地弹起。
黑树叶团随风卷动。
他护住脸，在巨大噪声间翻过身，滚到一边，喝了口污水，咳咳间，男孩撑起身，弓起腿，半蹲着爬起。
血眼，于雨幕之间，自下方的操场浮起。
昏黑之中，朱色刺穿雨幕。
他对视着，漆黑电子眼，在雨下冲刷得干净。
嵌在白漆与钢铁的人面。
硬直颌线边，画着苍蓝五星。
而另一边，被整齐斜削掉半张脸。
随他逐渐站起，眼前，更下方，逐渐为他看清。
巨大的人形机甲，跪压住另一部的合金胸膛，将大地砸出深坑来。
颤抖中，战败者艰难抬起手，非弹性应变，发着轻微崩解声，流水传着哀鸣。
胜利者九十度转去监视器，向下审视。
它关掉雨中蒸腾白气的光束刀，将剑柄插回左肩，高举右手，粗大指节和着轴承，歪去掌心，呈个爪状，插入对方胸腔，抠住穿孔的胸甲，一把扯落。
又是巨大水花，弯掉的钢片，落进塑胶操场的水潭。
这两台机器，也缓慢在身边积起水，淹没足边。
噼啪的电火花不断，闪着浅粉的色，隐隐作响，腾起白雾。
胜利者收回手，合拳，展掌，砸向裸露的伤口之间，掏出球状核心，举在手里，然后，像展示胜利一样，一把捏爆。
血水，随着脐带般的线缆，一团落回死去的身体。
它翻着手，将其丢落。
雨中一直沉寂的无人机，开了白灯，照向林用智。
那机甲，也笔直站起身来，一只脚掌，踩在它的对手身上，靠近了看台，缓步走向路边。
在蓝花楹下，机甲转过身去，垂下头，肩膀垂落，伴着机械解锁，舱门打开。
女孩一蹬腿，倒着翻过身来，立在这个发丝遮住眼的人前。
“是一年级啊。”
女孩抬起目镜，取下头盔来，甩甩头发。
那是仿真覆眼荧光一般的艳红。
紧接着，下拉拉链，在男孩身前，自肩膀掉去衣服。
林用智反应过来前，那就已落到腰间，雪白的臂膀，于风与水间洗涤。
伴着伸展，胸脯更鼓了。
向前凸着。
他脸一红，什么也没看清，就躲开去。
完全没注意到，吊带下，还挂着小背心。
事实上他什么也看不到。
但还是害羞了。
在黄磊眼前，女孩向遮眼侧头的家伙，弯着腰伸出手。
“欢迎来到天顶战争，新人。”
她歪去脑袋。
“你还没有社团啊，要加入机械匠师会吗？”
嘴角陷起小小酒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