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头颅的怪物穿着浸透血渍的长衫，断裂的颈口垂挂着半截食管，一条**从它腐烂发臭的腹部裂开，里面全是恶心的、密密麻麻的、黏着腥臭脓液和食物残渣的牙齿。
在废弃的地下室，它发现了我，它扯着食管扑了过来，我很害怕。
然后，我变成了美少女，会用魔法的那种。
然后，我打败了它，吃掉了它，连滴在地上的脓液也没放过。
然后...
“所以，这就是你的预问诊单...那啥，小兄弟你叫林彦对吧？”
胸牌写有消化科副主任的医生推了推镜框，放下手中病历单，抬眼看向身侧年龄二十二岁的男性患者。
“是的医生，我需要开点药或者治疗什么的吗？”名为林彦的年轻男子点了点头，黑衬衫灰长裤的搭配映得他本就苍白的脸色如死灰一般。
“...你确实应该吃点药。”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默然几秒，招招手，示意身后垂听的实习生拿来根圆珠笔。
“需要查个胃镜吗，我可以不打麻药。”林彦问，空气中的消毒水味让他有些反胃，牙缝间仿佛又钻入了那粘稠的、令人作呕的血腥烂肉。
“比起胃镜，我觉得你更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或者...神经内科，精神科？”医生面露犹豫的说，拿起笔刷刷在预问诊单背面写了起来。
林彦隐约看见开头写了3楼精神科302诊室的内容。
“我真不是神经病医生，除了问诊单上写的，我日常生活都很正常。”林彦耸耸肩，辩解道：“我真感觉我吃掉了那些烂肉和血块，那味道很奇怪让我当时差点吐出来，然后...”
“然后怎么了？”埋头苦写的医生抬起脑袋。
然后，然后他的眼前出现了位银发红瞳、五官精致到说不出一点瑕疵的少女，她面无表情地伸手捧住林彦脸颊，深邃猩红的眼瞳如刀割般冷冽。
她告诉林彦，他的身体里蕴藏着极端恐怖的力量，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谁知道，谁就必须死。
林彦嘴唇蠕动，憋了好一会，终是悠悠吸了口气，身子后仰，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然后，我就在客厅沙发上醒了，发现一觉从八点睡到了下午一点。”
医生没再说话，继续埋头苦写，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末了，他告诉林彦不用再花冤枉钱交费挂号，精神科的资深医生是他老朋友，拿着预问诊单直接找过去就行。
我明明只是来做个胃镜，怎么跟精神科扯上关系了...
林彦嘴角微微抽搐，还是接过单子，起身走向诊室门外的宽敞走廊。
关门的时候，他听见诊室内传来了医生对徒弟的谆谆教诲，什么少玩游戏少看点二次元，踏实学习别整天幻想自己会变成美少女之类的，林彦只能汗颜离去，捏着手上的单子到了大厅的扶梯口。
旁观者清，在医生的建议下，他有些怀疑自己可能是精神出了问题。
出现怪物的噩梦不是第一次发生，最近一个月以来，每隔几晚他都会做类似的梦。
两层楼高的人脸蜘蛛，抱着小女孩尸体的布偶熊...
但昨晚的梦境是最为真实的，弥漫铁锈味和霉味的地下室，腐烂肉块咀嚼起来的恶臭，惊醒后胃部出现的胀痛不适，五感清晰的让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起鸡皮疙瘩。
就好像，他真的把那扯着食管的怪物一股脑塞进了肚子里。
“要不要转道去3楼看看，我大概率没病，这样能有医生开的证明。”
“但我没出现攻击性，也不冲动易怒，就算真的精神方面出了问题，应该也不太严重。还是...先回实习的公司一趟吧，要是症状又加重了，再赶来医院。”
念头纷呈间，林彦掏出手机看了眼‘快递存入取物柜’的短信，将预问诊单小心叠好放进口袋后，迈步走向医院大门。
......
浓郁的红芒浸染眼球，视野之内的各种景象都披上一层朦胧的猩红。
猩红渐渐褪去，漆黑的走廊回归正常，残破缺损的桌椅，丢撒一地的针头和输液袋...
林彦伸长脖子，看见了走廊拐角掉落了一条条断裂的手臂，露出筋骨的血淋淋手臂。
看着像是一家废弃的医院，我这是又做噩梦了？
我想想看，吃完晚饭收拾好碗筷后就躺沙发上看电视了，所以，我是在沙发上睡着了？
不过最近做噩梦的频率似乎有点变高了，要不然明天醒来后还是去医院找医生看看，实在不行吃点药也能接受。
出于多次陷入噩梦的遭遇，林彦惊悸之余，慢慢平息下来。
他觉得自己身处梦境之中不会遇到危险，索性壮起胆子，垫步走向走廊拐角，靠近了那些断裂的手臂。
咔吱。
突兀响起的动静令林彦瞳孔一缩，映入他眼球的断臂颤动了下，接着每条断臂上苍白如刷漆的手指都胡乱晃动、拼命晃动起来，像是溺水的人在挣扎求生。
十几秒后，手指们的挣扎缓缓停了下来，调转反向，齐齐指向走廊拐角的尽头。
见鬼，这鬼场面放恐怖片里也能排得上前列了。
林彦腹诽一声，深深地吸了口气，扭头看向指头们所指的位置。
天花板白炽灯忽明忽暗，阴暗的拐角尽头，一只背对着林彦、后背长满苍白手臂的人形怪物正痛苦得嘶嚎着，它的惨叫干哑生涩，融入背部肌肤的手臂如翅膀般交叠重合在一起。
在怪物身前不远，黑色短发的少女半跪在地，身穿一套略显紧身的黑色制服，淌血的左手边落着把铭刻着繁复纹路的漆黑手枪。
梦里的林彦像是真着了魔，目睹此幕的她眼珠又弥漫起血丝，身体轻微发抖神情显露出痛苦之色。
愣怔了几秒后，她眼神蓦然变得坚定。
她垫着步子走向怪物与少女，莹白纤细的脚趾绕过散落地面的杂物，如瀑布般璀璨的栗发在白炽灯的闪烁下在墙面投射出影子。
她走至受伤的少女身旁，捡起那铭刻着繁复纹路的漆黑手枪，扭过头，瞄准怪物的心脏，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划破空气，精准击穿怪物胸口，爆开一团血花。
怪物一下面目扭曲起来，发出异常嘶哑刺耳的惨叫，然后，它组成后背翅膀的手臂纷纷脱落，整个扭曲的身体迅速失去了生机。
“好恶心，可是，好饿...”
看着怪物洒落一地的污血，林彦眉头紧蹙，口中呢喃着她未经思索的话语。
她唇角闭紧又张开，张开又闭紧，犹豫好一阵，还是缓缓蹲下身子，面露嫌弃地从地上捡起一条脱落的手臂。
就在这时，一把椅子从后方抬起，砸向了她的脑袋...
“别!别砸！”
“我不是怪物！”
林彦猛地仰起上半身，掀开被褥，从床上惊醒。
他下意识抬起手臂想挡住砸来的椅子，但余光瞥见结实的手臂肌肉和昨天刚剪过指甲的手指后，不由动作一停。
晨曦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落而来，在木地板上留下隐约的条影，床头柜摆放的闹钟咔哒咔哒的响，时针分针齐齐指向了十二点整。
“呼...原来是梦吗，变成美少女打怪物这种事，果然还是太扯了...”
汗水打湿后背衣襟，短暂回味后，林彦单手抚住胸口，苦笑着喘了几口粗气。
“不是梦哦，这是昨晚你亲身经历的现实。”
淡淡的轻笑入耳，本打算下床的林彦身子蓦然一僵，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的同时，一双褐色眸子不受控地睁大瞪圆。
卧室电脑椅上，留着黑色短发的少女正悠哉吃着薯片，她穿着身略显紧身的黑色制服，受伤的左手缠着一圈圈白色绷带。
“初次见面，我叫法萝。”
短发少女朝林彦微笑：
“另外，早上好，魔女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