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主,请聆听我的祈祷。’
我知道这可能会危及您对我信任,但我还是要写下这些东西:
鄙人洛伦佐,是米拉摩尔教堂的神父。
米拉摩尔镇的人叫我洛伦佐·欧米茄,仿佛后缀能掩盖我曾是阿尔比昂大教堂的“异端”。
至于为什么我作为一个主教堂的神官,会跑到这个偏远的地方来。
说起来很是讽刺。
因为我“不小心”说漏了真相:
阿尔比昂城是魔族建的,圣主只是在八百年前路过那座城市时,给里面的白毛怪物们编了个“诅咒”的借口。
圣主向世人宣称:
“这群人类受到了阿蒙纳斯的诅咒,他们的灵魂褪色,导致头发变为了同恶魔相同的颜色。”
然后,这群魔族就这样鬼使神差地成为了“人类”的一员。
而他们在这座城市的地下建立的巨大图书馆,留有存放了大量关于地狱、魔族史书的房间。
那晚的火焰是蓝色的。
圣火本该净化罪恶,却连魔族婴儿的啼哭一起吞了。
后来他们在灰烬里找到半片焦黑的指甲,有人说那是图书馆老管理员的。
也有人说,是圣主亲信自己烧焦的手指。
但他们美其名曰,“失火”。
魔族失去了他们的身份,但人类让他们留了下来,让他们翻译古老的魔族法书。
一百年后他们又被人类驱逐出城,就像一团被榨干的渣滓。
我的曾曾祖父,在焚烧魔族史书存放馆的那一夜,撕下了一页写有魔族历史的纸,如今它躺在我抽屉里,油墨像未干的血。
这页史书传到我手里时,我根本不相信那老头子留下的这页形如厕纸的东西。
起初我只是想证明曾祖父是个骗子,于是便研究起地下图书馆里的魔族书籍。
直到我发现,每次试图扔掉那页纸,梦里就会有双血红的眼睛盯着我。
那天晚上,我和往常一样坐在阿尔比昂地下图书馆里,翻阅那些魔族留下的书籍。
就在那时,暗处传来低语,像有人用指甲刮擦我的头骨。
我知道是谁在叫我。
或许是阿蒙纳斯?
——祂居然连忏悔室都不放过。
我走进忏悔室,俯下身检查着地板上低语的来源。
地砖的裂缝突然渗出腐臭味,像有什么在下面呼吸,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砸开它,取出一本缺页的书,而上面缺的那一页,正是那糟老头子留下来的。
于是,我让这个消息在阿尔比昂城内到处流传。
人们听了我的话后,纷纷站起来指责我的“暴言”。
得益于我的祖先是圣主左右手之一,我得以站在圣堂中央,与那些身披金丝圣袍的老狐狸们辩论。
他们用经文驳斥我,我用魔族典籍反击。
直到一位主教冷笑着打断我:
“洛伦佐,你以为圣主是什么?是神?不,他不过是个能带来权力的老头罢了。”
那一刻,我明白了。
圣主对底层民众而言,是心中唯一信仰。
但如果让圣教上层的那些家伙衡量圣主的价值,则取决于他还能榨出多少枚金币。
于是,我被“贬职”了。
或者说,被流放到了一个连圣像都掉漆的边陲小镇——米拉摩尔镇。
这里的教堂十分古老,地板上还有可疑的黑色污渍。
而就在我抵达的第三天,传来了魔族聚居地被屠戮殆尽的消息。
真讽刺。
他们宁愿灭族,也不愿承认圣主撒了谎。
后来,我试图将真相告诉米拉摩尔的居民。
他们明面上不搭理我,却在酒馆里嚼舌根:
“听说了吗?那个新来的神父斋戒期偷喝酒——”
而我分明看见说这话的人,昨夜还溜进忏悔室求我驱魔。
更可笑的是,我成了贫民窟孩子们唯一的教书先生。
他们叫我“会编故事的神父”,仿佛这称号能掩盖:
他们的父母一边偷圣水,一边求我帮他们给家人治病的事实。
日子本该像褪色的圣像画一样平静地腐烂下去。
直到在米拉摩尔镇的第十五年,也就是今年的一个暴雨夜,教堂的门被撞开。
她倒在台阶上,惨白的脸上黏着苍白的发丝,还拿着一把骨杖。
我注意到了她脖颈的五芒星印记。
像块烧红的烙铁。
我认得她。
她是波卡蕾特,那个被传“死在荒原”的魔族遗孤。
镇民说她是恶魔的容器,但我知道——容器是空的,装进去的不过是人类的谎言和圣火的灰烬。
我给了她抗魔药,只能够缓解她的精神痛苦,却无法根治。
药里掺了威尔河水的追踪术式。
她喝下后,我听见了河底亡灵的呜咽,顺着魔力的丝线爬进我的耳朵。
“疼吗?”
我曾问她。
她盯着药碗,喉咙动了动,却没回答。
但她那被圣水灼烂的嘴角给出了答案。
那半年里,我成了她的影子:
她蜷在忏悔室角落时,我在本子上画下她脊椎凸起的弧度,像记录一具即将断裂的弓。
圣钟响起时,她发抖,我数她睫毛颤动的次数,推算阿蒙纳斯低语的频率。
她用手掐住自己脖子的夜晚,我按着她手腕,却在测量魔族脉搏与人类的差异。
唯一一次失控,是我递给她苹果。
银刀削下的果皮像褪下的蛇皮,她突然打翻盘子,眼神里透露出恐慌:
“别…别学他…!”
那半块苹果滚到我的靴边,截面的苹果核像一只溃烂的眼睛。
——她在看苹果核,而我在看实验数据。
在那之后,每当我递给她苹果时,她都会狼吞虎咽地啃得只剩果核,然后藏起来。
我回到暗室里整理实验数据时,外面总会传来刨土的声音。
当我出门查看,发现她指甲缝内塞满了泥土,在她脚边,有一个小却深的坑,里面放着那个苹果核。
我没有过多在意,只是机械地拿出笔记本,记录下了她这一行为。
——或许是某种仪式?
某夜,她突然用指甲在墙上刻下魔族符号——和银刀柄上的一模一样。
我猛地合上笔记,却听见她哑声问:
“你也害怕我吗?”
我听后,只是摇了摇头,走上前去,一边轻抚她的脑袋,一边记录下她在墙上刻下的符号。
我至今未懂其含义——
是忏悔,亦或是原谅?
纸终究包不住火。
当镇民发现教堂里竟藏着“恶魔种”时,他们往圣水池里倒盐,在布道时举着火把,高喊:
“要么烧死她,要么烧教堂。”
于是我做了个伪君子最擅长的事:妥协。
我把波卡蕾特交给了米兰特夫妇。
那对夫妇住在离这镇子很远的农场,他们需要孩子,而她需要藏身之所。
临走前,她竟朝着我笑了。
从那以后,每当夜晚降临,我都能感受到她的噩梦。
外面那个苹果核坑上的新土,也渐渐被时间掩埋成了旧土。
而半年后的今天,血腥味混着地狱火的焦臭从门缝渗入了教堂。
我知道,是她回来了。
只不过,她已不再是那个只会蜷缩在忏悔室的、被恶魔侵蚀地苦不堪言的魔族小女孩。
半年前她的笑脸,可能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昂贵的笑容。
早在十五年前刚到米拉摩尔镇时,我便托人打造了那两把银刀。
匠人粗糙的手指抚过刀刃,眉头紧锁:
“魔族都死绝了,还要这种驱魔的玩意儿?”
我摩挲着胸前的十字架,谎称道:
“为了仪式。”
现在它们躺在抽屉里,寒光如新。
现在,我给出真正的答案——
我曾以为真相能终结罪恶。
直到我看见:
米拉摩尔镇的孩子们如何对着掉漆的圣像画祈祷;
波卡蕾特啃食浸过圣水的面包时,嘴角溃烂却不敢出声。
有时候,谎言比真相仁慈。
尤其是当真相会掐灭最后一点希望的时候。
抗魔药是毒,银刀是刑具。
而她,仅仅只是一个浑身伤痕、等着苹果的女孩。
而我,才是那个需要驱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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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伦佐的钢笔突然一顿,“驱魔”二字在羊皮纸上洇开,像伤口渗出的血。
银刀出鞘的寒光里,倒映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
“真相救不了任何人。”
墨水混着烛泪滴在笔记上。
“尤其是当真相本身比谎言更残忍时。”
窗外枯枝断裂的脆响,像谁的颈骨被拧断。
“圣主已死,但没有人敢承认。”
他猛地合上笔记,烫金十字架在掌心留下褪色的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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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教堂的讲台前。
身后的杂物间传来响动,我回头瞥了一眼。
那扇破旧的木门后,藏满了从教堂外逃亡而来的幸存者。
我告诉他们,杂物间内有一个坍塌的地道,可以逃出这座城市。
但在那之前,必须将堵住道路的土堆清理干净,我会为他们争取时间。
窗外,阿米提亚的地狱火滋滋作响,火光透过彩窗泼在抽屉里的银器上,将它们染成锈红色。
我只是坐在讲台后,继续在纸上书写着。
眼镜下滑——钢笔划破了桌上的薄薄的羊皮纸。
教堂的大门外传来吱呀的声响,外面猩红色的光芒里混杂着惨白的日光,照亮了堂内的排椅。
她来了,还带着另一个女人——莫尔托娜——那是她的母亲。
我放下笔,站起身来,扶了扶眼镜,朝她们微微一笑:
“圣主保佑,想必二位,就是三魔的宿主?”
她们的影子在地板上拉得很长,苍白色的头发反射着刺眼的白光。
那个高大的女人开口了:
“我叫莫尔托娜,劳烦神父在此等待…”
她的脸在阴影中,看不清她的表情。
而她身旁,站着一位手持法杖的波卡蕾特,她看起来瘦骨嶙峋,脸上蒙着一层阴影。
猩红的光涌进来,照亮了莫尔托娜的脸。
她的嘴角正缓缓咧向耳根,而波卡蕾特站在她身后,骨杖顶端的眼珠死死盯着我的袖口。
我整了整衣领,朝着她们缓缓走去。
莫尔托娜突然再次开口,带着一丝邪笑:
“今天…是她迟到的魔族成人礼。”
我摩挲着胸前那褪色的十字架,指尖触到一道陈年裂痕:
“那可真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啊。”
我的笑声像教堂钟声一样空洞。
“愿圣主保佑你们……”
我一抖袖口,那两把银质圣器便从衣内滑落,我紧紧握住了它们——冰凉的,带着我的一丝体温。
在我握住圣器的一瞬间,那道如鬼魅般的身影朝我突袭而来——是波卡蕾特的骨杖。
我侧身微闪,杖尾擦过我的面颊,带走一线血珠,一丝血液自我的伤口渗出。
她靠近我的一瞬间,我看向了她的眼睛。
我看到的是空洞——但更多的是悲愤,仿佛在质问我:
“既知今日,为何不在半年前便让我成为你的刀下亡魂?”
她迅速站稳,随后紧握法杖,那镶嵌在顶上的眼珠转向了我。
一撮火焰在它的眼底凝聚。
波卡蕾特旋身舞动法杖,恶魔的火焰在空中形成一道猩红色弧光,划破空气,向我面颊攻来。
我迅速抬手,倒握手中银质圣器匕首,交叉在我的面前,将杖头隔绝于我的性命之外。
我用右刃挑开她的法杖,左刃划过她手臂上的皮肤。
滋啦一声响起,她的皮肤竟冒起青烟,就像灼烧的羊皮纸。
她尖叫了起来,连骨杖上的火焰都差点失控。
“这刀本是为更古老的恶魔准备的……”
我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刀柄上的刻痕,是那串魔族语中的“忏悔”。
“没想到最后却用在了你身上。”
她却咧开嘴笑了,焦黑的伤口被一阵黑雾所覆盖。
她的笑容突然让我想起半年前,那个缩在教堂角落舔苹果核的白发女孩。
“你怎么了?”
她的声音和阿蒙纳斯的重叠,
“你要杀的恶魔,现在就在你的面前。”
我的手第一次抖了,却再次握紧银刀。
滚烫的地狱之火点燃了教堂的地毯,如威尔河中的巨浪,裹挟着狂风朝我席卷而来。
我将双刃交叉成十字,纯银的圣光在刃间迸发。
火浪在接触到圣光的一瞬间被劈成两半,狂风扬起我的圣袍,那纯白的面料上倒映出波卡蕾特的脸——
她手持法杖,趁我破开火浪时已向我冲来,她的杖头如毒蛇,钻向我的咽喉。
我左刃弹开杖身,右手刀尖直取她脖颈处的五芒星印记——
“砰——!”
她竟用额头撞向我的刀柄,在我失衡的瞬间,杖柄回旋直抽我的肋下——
“咔嚓——”
肋骨至少断了一根,可我的右刃也划破了她的五芒星印记,银光灼烧得她叫出了声。
我与她拉开了至少七步的距离。
汗水已浸透我的白袍,吸进的每一口气都带着一股灼热的血腥味——像一股铁锈,只是更加令人作呕。
波卡蕾特站在我的前方,紧握着法杖,不停地喘着粗气——
突然,她的瞳孔猛缩,眼神变得微微清澈了起来,神志似乎变得清醒起来,她认出了我:
“神…父……”
她的喉骨发出错位的咔嗒声,像有人掐断了她的声带。
她的左手突然抓住右腕,指甲深深抠进自己的皮肤,试图阻止骨杖的下一次攻击。
我站立在原地,掌心此刻却传来灼痛——匕首正在熔化,银液如泪滴般坠向地面。
我的时间不多了。
一枚圣水球从我胸口的口袋里掏出,我将它掷向我的前方。
我的圣器交汇成了一个圣十字。
随着两道银光划过,水球破裂,水珠裹挟着银器的圣光飞溅而出,直直射向了波卡蕾特。
圣水溅上她脖颈处五芒星的瞬间,印记如烧红的铁块般嘶响。
波卡蕾特的双腿僵直,但她的眼球仍在转动——阿蒙纳斯的力量被短暂压制,可莫尔托娜的操控仍在继续。
这一次,我向她猛冲过去,双臂交叉,火光下我的圣器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要得手了吗?
但下一秒,她的身体如提线木偶般后仰,十指反关节抠住地面,硬生生拖着自己避开了我的十字斩击。
她的左手腕因强行扭转而脱臼,可骨杖依旧稳稳指向我的心脏。
莫尔托娜的影子在墙上膨胀,像一只收网的蜘蛛。
我立定在原地,融化的银刃几乎要粘住我的掌皮。
她背后的影子突然暴涨,五道熔岩般的裂痕在地面蔓延——
是艾力欧格的力量,但她的瞳孔仍钉死在我脸上。
波卡蕾特的脖子向后弯折,颈椎骨节刺破皮肤,尖笑声中却夹杂着颤抖:
“你——喜欢我的新朋友…吗……?”
她的声音不再是重叠,而是三重声线:
少女的战栗、莫尔托娜的嘶哑、艾力欧格的轰鸣。
我低头看向胸前的十字架——它正在灼烧我的皮肤。
我再次紧握圣器,交叉为了十字。
艾力欧格的拳头砸了下来,震碎了教堂的地板。
房梁坍塌,房顶塌陷,扬起一片片碎屑和灰尘聚集而成的雾。
我踩着坍塌而下的主梁奋力跳起,举起手中那已经快要熔化的圣器,拼尽全力向波卡蕾特刺去。
她再次如牵丝布偶般躲闪开,
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艾力欧格的拳头又一次砸了下来。
他的拳头擦过我的右臂,即便未能完全命中,可那股强烈的撕裂感却让我的神经瞬间麻木:
我的右臂肌肉已大部分撕裂,露出了森森白骨。
与我的膀子相连的,仅剩一小块肌肉。
未等我回过神来,艾力欧格的左掌扇了过来。
我的大脑条件反射地操控我的身体闪躲开,可这大掌扇起的巨风依旧将我掀飞。
我摔在地上,木屑扎进了我的后背。
已经感觉不到我的双臂了,可两只手掌依旧死死地攥着那两把,已经熔化得看不出样子的银质匕首。
“波卡蕾特,倘若你还记得那天的你…”
我站了起来,哑声道,
“如果这银器终将熔化……就让它、让懦弱无能的我…为你做一件最后正确的事——为你灼痛恶魔吧。”
艾力欧格的咆哮声中,我甩出右臂的残肢,黏连着银泪的断骨如标枪般刺入他的眼球。
艾力欧格哀嚎一声,捂住眼睛后退,熔岩般的血泪溅在波卡蕾特脸上,灼出焦黑的泪痕。
随后他的身影化作一道道火光,收回了波卡蕾特体内。
她的身体突然瘫软,像被剪断丝线的木偶。
我跪倒在地,咽喉里的血沫沸腾着,每口呼吸都像吞下碎玻璃。
但莫尔托娜的影子已笼罩而来。
波卡蕾特的关节被黑雾强行掰正,皮肤下的血管如蚯蚓般蠕动愈合。
她站起身,骨杖抵住我喉咙的瞬间,整座教堂突然寂静。
彩窗上的圣徒集体转身,地砖缝隙里伸出无数婴儿手臂。
“连你们也要…”
她的三重声音开始崩塌。
最小的那只手抚上她灼伤的五芒星,那里正渗出银液——是我的血,混着熔化的圣器。
“和恶魔签订契约的你…”
我最后一次抬头看她,
“其实最想杀死的,是那个无法反抗的自己吧?”
波卡蕾特的杖头突然颤抖——那颗眼珠里正倒映着:
一位神父在暗室记录着实验数据,
而那个十四岁的白发女孩,则悄悄把他扔掉的苹果核,埋在了教堂后院的土里。
“动手。”
我咳出了血,笑着轻声道,
“然后记住,你今天的每一滴泪,都比圣主的祝福更干净…”
她的喉咙发出了阵阵呜咽声,待她抬起头来时——她正紧紧地咬着自己下唇,可她的泪水已打湿了我的圣袍。
“另外…种苹果树时……”
我每说一个字,喉间的骨杖就钻得更深,
“把核埋浅些。”
她的瞳孔突然收缩成人类的大小。
在杖尖贯穿我后脑的前一秒,她听见了半年前那个雪夜,自己埋在教堂后院的苹果核…
正在地底发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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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杖刺穿喉咙的闷响在空旷的教堂里回荡。
洛伦佐的嘴角溢出血沫,却仍挂着那抹解脱的笑。
他的身体缓缓滑落,最终跪倒在破碎的十字架前,像一尊被推倒的圣像。
莫尔托娜从阴影中走出,苍白的手指抚过洛伦佐染血的衣领。
她掀开他的圣袍,从内袋抽出一本被血浸透的笔记——正是那本记录着阿尔比昂真相的册子。
“人类的意志令人钦佩,神父。”
她轻声感叹道,指尖摩挲着扉页上干涸的血迹,在上面留下:
“人类不值得尊敬——但你的挣扎,让我久违地感到了趣味。”
忽然,她的指甲抠进纸页边缘,撕下写有“圣主谎言”的那一页,将它贴近波卡蕾特脖颈处的五芒星印记。
“现在,我的女儿……”
莫尔托娜的声音与阿蒙纳斯的低语重叠,
“轮到你来书写新的历史了。”
波卡蕾特茫然地低头,看向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
而骨杖顶端的眼珠,此刻正倒映着教堂穹顶最后一缕将熄的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