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甲恶魔,顾名思义,被腐朽而阴森的外壳覆盖、盔甲凹痕中流转着暗红血液的不明生命体,他们从异空间的裂缝中突然出现,所以被冠以“恶魔”的称号。
尽管着甲的类型不同,它们都具备一个共同特质:如邪恶触手般的黑色硝烟从它们的背后不断涌出,当它在空气中翻滚的时候,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刺鼻气温,这使得它们能够在天空中施展毁灭的力量。
脱离引力的法则,肆意妄为地挥舞刀剑,不死怪物般坚韧的躯体,粉碎了城邦军队们赖以自信的魔法,超越血肉之躯的蛮力,无差别地屠杀着所见的生者。
这是天灾,它降临到了提珀雷里,由魔法和古代技术所创造的乌托邦。
伴随天灾的还有人祸,装甲恶魔的数量有限,它们活动的范围只有人群集中的繁华街区,郊区和贫民窟的市民都幸存下来了,但这只是悲剧的第一幕。
为了争夺的仅剩资源活下去,人性在恐惧的深渊中不断扭曲,化身了为由血肉所包裹的第二种恶魔。
现在,第二幕悲剧正在郊区边缘的教堂上演。
由于绵密不绝的暴风雨,城邦人造穹顶的光芒被削除了,死寂般的黑暗笼罩在了提珀雷里。但是从外面看,几缕微弱的光线正在从教堂斑驳的彩窗中艰难地挤出来。
在烛台上几根残烛摇曳不定,昏暗的光芒在布满灰尘的空气中划出一道黯淡的光影,像挥舞着的幽灵手臂,透过它可以看见教堂正前方摆放的油画。
画面正中间是原初女神以恢弘的姿态悬浮于云端,在祂离开由众神眷顾的联邦之前,将通体鎏金的权柄递给伏跪身着托加长袍的主神,后者的左手抓握着记录几何的羊皮纸,这是其所设计的诸城邦之秩序。
更引人注目的是画面的边缘,立于云端之上的裁决女神左手高举正义的天平,右手则将裁决之剑指向远处的地面,在右下角,象征战争的邪神被三重锁链缠绕,却依然挣扎着喷薄火星,那是被流放的、被禁止提起的无名之神。
身披灰色斗篷,遮盖娇小的肉体的莉露丝抚摸着油画中间的女神,炽热哑红的双眼像被诅咒了,让人想起地狱深处燃烧的硫磺火湖。将所有的仇敌燃烧殆尽,这是她心中暗自许下的决心,也是支撑她病弱尸躯继续行走的动力。
然而,在这恐怖的背后,却又隐藏着一丝神秘的诱惑,那是少女的哀愁和孤独,如果有人愿意靠近她的话,就能理解炙热吐息背后所蕴含的感情。
这样的人已经不存在了。
“喂,小姑娘一个人盯着那幅无聊的画做什么啊?要是没事做的话,来跟大哥哥们一起做开心的事啊?”
他们是暴风雨冲刷着尸堆旁的蝼蚁群,而他们连蝼蚁都不如——至少后者只是为了生存而奔波,这些活死人只会在同类的尸体上撕咬,熄灭的眼窝中爬满了驱虫般的欲望。
盲目、拥挤相互践踏,用复眼凝视同类,只能反射出自身的欲望,所以莉露丝对他们不屑一顾。
被莉露丝同样忽视的还有在角落里缩着的人群,他们沉浸在失去亲人的创伤中无法走出,佝偻的脊背如畸形的菌丝,明明身体机能还在活动,已经和死人没有区别,呆滞地看着莉露丝面临的困境,避免自己卷入麻烦。
“跟你说话啊,是哑巴吗?不过没事,大哥哥我们就喜欢无论被弄得多痛,都一句话不说的小孩子。”
带头的流氓一边吐了口唾沫在地上,一边慢慢靠近莉露丝,身后跟着的几个要比他还强壮,这是少女肉体无法应对的麻烦。
突然间在角落里,纤细高挑的女性缓缓起身,鸦羽般的短发被短檐帽压得平齐,几缕不服帖的发丝垂在了因为寒冷而泛青的脸颊边,深琥珀色的黄眸混杂着血丝,就像两颗生锈的铜钉。
现在还有良知的人吗?女性吸引了莉露丝的注意,但是很快她眯起了眼睛,樱桃般的唇齿微微发抖,不屑一顾地撇开了。
“请你们住手吧,作为成年人威胁年纪这么小的女性,无疑是道德不光彩的行径。我们本可以在困境下更加团结。”
委婉含蓄地理论,只招来了流氓和人群的嘘声。
为什么?答案在女性的身上,银灰色双排扣的骑兵服上是狰狞的豁口,肩线处勉强缝合着的双头鹰纹章耷拉着半截银线,包裹成熟丰腴的臀部是布料单薄的马裤,隐约能看见柔软大腿处磕碰的淤青。
这是一个联邦军人,是抛弃了市民,躲避了战场,在阴暗角落里苟且偷生的逃兵。
“你也配来跟我说教!没有你们这群大家养的废物,我们会沦落到如此凄惨的下场!?”
流氓顿时失去了兴致,愤怒的火焰不断高涨,原本冷漠围观的人群,居然在这个时候应和着流氓的斥责。
所有人都憎恨不作为的军人。
感受到了人群的恶意,女性的委婉化作了哀求,但现在有麻烦的是她了。
“请您放过那个孩子吧,咳咳咳......”
浑浊的空气使得女性咳嗽着甩了甩短刀,刀柄上绷带早已经发霉,就像她作为军人的荣誉一样,看到对方不堪一击的样子,流氓们包围了女性。
不出意外,女性面对人多势众的流氓跪了下来,除了屈服别无他法。
“如果有什么愤懑就在我身上发泄,只要你们能别再找她的麻烦。”
“呸,我最恶心的就是你们那副丢人的样子。”
流氓砸了一下舌头,露出了更加不齿的神情,身旁几个的小弟见状也围着女性不断拳打脚踢,一开始女性还接连不断地“对不起”,后面她的声音只剩下了由于疼痛的呜咽和喘息。
即便是讨厌军人的莉露丝也看不下去了,她的嘴唇轻轻地呢喃,但是说出来的却是让场上所有人都被恐惧窒息的话语。
“战争焚烧既有的尺度,下降与上升的路途同一,纷飞的余烬中将诞生新王的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