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嫣并未理会眼前一闪而过的虚幻页面，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
不过她也并没有着急，还是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看着青儿那张挂着泪痕的脸，她知道只靠言语的宽慰是无用的。
毕竟人心一旦被绝望与悲切彻底囚禁，旁人的劝慰便似隔世的絮语，连回音都渗不进半分。
她要给青儿一个走出去的理由，一个能看得见、抓得住的理由，哪怕这个理由是血与恨织就的，就如同她一般。
于是，苏语嫣的声音又响起了，还是那么轻，那么柔。
“青儿姑娘，我想，你不是个只会流泪的人。”
她迎上了夏青儿茫然不解的目光，接着说了起来：“我还记得那天在霓云坊里，你拿着簪子刺向我的那股杀意，记得你被我反制时，那股不愿屈服的倔强，也还记得面对林涵如时，你明知有可能不敌，却为了自己的师妹，依旧选择出手。”
“我认识的夏青儿就是如此这般，而这些，都不是一个只会沉浸在悲伤之中的弱小之人所会做的。”
夏青儿的身子轻轻地颤了一下，含着泪的眼睛望着她，似乎不明白她说这些话的用意。
苏语嫣没有给她太多琢磨的工夫：“我只问你一件事，你的师妹，嗯？是叫沈晚月吧，在你心里，她的分量有多重？”
这个问题，彻底拨动了她心底的那根弦，发出凄切而决绝的颤音。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眼泪反而流得更急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那无尽的悲伤里，找回自己的声音，每个字都带着哭腔：“她……是我……唯一的光……”
“那光既然灭了，”苏语嫣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波澜，好似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就该想想，怎么把这片黑暗也给照亮了。你告诉我，你现在，最想为她做些什么？”
“为她……”夏青儿呆住了，沉溺在悲梦中的她被猛然抽离，现实让她浑身冰冷，却也清醒了。
是啊，报仇。为晚月报仇。
这个念头，不像先前那样乱糟糟的，而是清清楚楚地在她心里立了起来。
那股子灼人的悲伤，慢慢地凉了下去，沉淀成了一块又冷又硬的东西。
她的眼睛里，那层水光褪了，露出底下的，一点幽幽的、执拗的光。
夏青儿缓缓地抬起头，看着苏语嫣，声音很低，每个字都说得很慢，很清楚：“我要报仇，为师妹报仇，让那些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要他们死！”
“不，不够，”她自己又摇了摇头，神情更加的决绝，“我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师妹的痛，我必百倍千倍地奉还。”
“我夏青儿不死不休！”
话音落下的时候，青儿眼中的悲切全部化作恨意慢慢地沉淀了下来，最后化作一丝清明，一朵看不见的血色莲花，已在她心里悄然绽放。
她望着苏语嫣，目光恳切，声音沙哑却坚定：“苏姑娘，我该怎么做？”
苏语嫣看着她眼中那股充满决绝的光，很是欣慰，她知道青儿已经没事了。
这株被暴雨摧折的青莲，终究是没有枯萎，至少，在复仇的执念燃尽之前，她不会再倒下。
她伸出手，轻轻按住欲要挣扎起身的夏青儿，声音温和依旧：“复仇之事，不急于一时。你体内妖毒未清，眼下最要紧的，是调养好身子。”
“人若死了，便真的一了百了，再无希望。”
夏青儿听了这话，心里一动，那股子恨意里，又添了几分说不清的滋味。她望着苏语嫣，迟疑地问道：“苏姑娘……你与青儿不过一面之缘，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居然还为了青儿去寻药？”
话音未落，一旁的白弦雪却轻轻地“哼”了一声，略微偏过头去，像是听到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话。
“你可真是个榆木脑袋，”她言语带着些清傲，眸光却飘忽着不敢与青儿对视，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别扭，“我师姐才没有那么无聊呢，若非看你或许还知晓些什么隐情，早就将你丢给璇玑仙宗自生自灭了。”
“好了，弦雪。”苏语嫣宠溺地看了她一眼，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你也受伤不轻，赶紧去静心调息吧。”
夏青儿听着二人所说的话，心头的迷雾愈发浓重了，她看着苏语嫣，轻声地问：“只是……利用关系吗？苏姑娘，你真是个叫人看不懂的人。”
苏语嫣倒也坦然，她浅浅地笑了笑：“嗯，一开始确实有想利用你的想法。不过现在嘛，倒觉得你和我们有些像了，有了一些共情的成分。我师妹的话，你别太往心里去。”
“苏姑娘误会了。”夏青儿摇了摇头，那股复仇的念头让她清醒了许多，“便真是利用，也无妨。只要能快些为我师妹报仇，我不在乎。姑娘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便是。”
“那好，”苏语嫣点了点头，神色也郑重起来，“我心中确实有几个疑问，还望青儿姑娘知无不言。”
“苏姑娘请讲。”
“你之前和我说，你的师妹是奉宗门的任务，这才来云阳调查妖后现世的传闻？”
夏青儿点头称是。
苏语嫣接着问：“你们宗门为何要调查妖后？”
“也许……是为了成仙法？”青儿的语气也有些不确定。
“成仙法？”苏语嫣的眉梢微微一挑，“你是说，妖后现世和成仙法有关？”
“嗯，”夏青儿努力回忆着，“百年前有一九尾妖狐不知用了何种手段飞升成仙，被妖族奉为妖后。”
“但后来却又不知道被什么人给诛杀了，我想也许是我们宗门对其的飞升之法感兴趣吧。”
“可能是在一个月前我们宗门听闻了妖后重新现世的消息，这才派我师妹沈晚月来此地确定消息的真假。”
苏语嫣和白弦雪闻言，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里，都多了几分困惑。
“成仙……很难么？”苏语嫣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这话问得夏青儿一愣，她用一种看待异类般的眼神望着苏语嫣：“苏姑娘莫非是在取笑我？成仙不难吗？”
“有明确记载的成仙者，算上那位妖后，也不过三个。”
“无数天之骄子，都被卡死在了那最后的归道境，终生无望仙途。”
苏语嫣闻言，心里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还有这等事？莫非是此地的天地造化被夺走了吗？”
“在我们月婵宗所在的地界，成仙虽说也非人人可及，但也不至于如此艰难，但凡有些天资的修士，只要能度过成仙劫，便可以飞升成仙。”
“妖后、成仙法、容器……这些线索，似乎就要串联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