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阁主,您先冷静点,不要着急,您的手,很凉也很抖。”苏语嫣反手握住了尹淮竹冰冷的手,清冷的目光直视着对方的眼眸,话语轻柔,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阁主放心好了,这件事我会尽力的。”
“苏姑娘……多谢了……这份情,我尹淮竹记下了。”尹淮竹再次欠了欠身。
“阁主不必如此,当初若非您收留,语嫣早已不知身在何处了,如今有我能帮上忙的,我自是不会推脱的。”苏语嫣的声音还带着些初醒的微哑,她拢了拢肩上微乱的青丝,浅浅一笑道:“况且这‘心症’还可能和我们月婵宗有所关联,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待我简单梳洗后,您先带我去那三位已故姑娘的房间看看吧。”
尹淮竹闻言,不再多言,只是深深地看了苏语嫣一眼,随即郑重地点了点头。那份感激与信赖,尽在不言之中。
苏语嫣颔首,转身步入内室,清冷的眉宇间,满是挥之不去的凝重。
白弦雪早已起身,理好了衣衫,而榻上的夏青儿亦被门外的动静扰醒,此刻见苏语嫣进来,两人皆迎了上来。
“师姐,”白弦雪抢先一步,清澈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探究,“你同尹阁主在外面说了那么久,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语嫣的目光扫过两人,神色恢复了惯有的清冷,沉声道:“嗯,阁中有姑娘出事了,因为‘心症’自杀了。”
“是那种……与修习我们功法走火入魔时极为相似的‘心症’吗?”白弦雪心头一凛,追问了起来。
苏语嫣轻轻“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她的视线转向夏青儿,眸光微沉:“青儿,你也随我们同去吧。此事,也很可能与将你师妹作为‘容器’的幕后黑手有关,你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
夏青儿闻言,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里是淬了冰的恨意:“好,我跟你们去。我一定要……找到他们……然后将他们给……”
闺房内的温存气被这突如其来的诡事涤荡一空,取而代之的,是化不开的凝重。
片刻之后,三人漱洗完毕,随着尹淮竹向已故姑娘们的住处走去,不过越是靠近,那股压抑不详的氛围便越是沉重诡异。
尹淮竹在一扇房门前停下了脚步,那只保养得宜的手在半空中几番犹豫,终是颤抖着,素手轻推,将门打开。
房门开启的瞬间,一股血腥气混杂着残余的脂粉香扑面而来,两种全然不搭的味道糅杂在一起,反而酿成一种更令人闻之作呕的气息。
“苏姑娘,这便是第一处了……”尹淮竹的声音因眼前的景象而愈发沙哑,话语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痛惜,“郁衿姑娘她……平日里最爱听你抚琴了,总说你的琴音能涤净人心。谁曾想……”
话至中途,她再也说不下去,只是抬起微颤的手,无力地指向房内。
那名唤作郁衿的女子,静静地卧于冰冷的地面上,颈上是一道致命的伤口,皮肉翻卷,血色已然凝固成暗沉的褐色。
不过最奇怪的是她那张清秀的脸上,此刻居然凝固着一抹如释重负般的微笑,诡异不已。
“她用银簪刺穿了自己的喉咙。”尹淮竹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平静,诉说着她所知道的事情,“我们发现时,她身子……都凉透了。”
苏语嫣缓步走到郁衿姑娘的尸身旁,缓缓蹲下。
她指尖亮起一抹清辉,轻轻拂过郁衿的眉心,试图牵引出一丝残存的魂念,然而,那清辉没入其识海,竟是连半点涟漪都未曾激起。
“怎么可能?搜魂术居然毫无作用!郁衿并非修仙中人,根本不可能会自毁神魂之术,而且这才一个晚上不到,居然连一点残魂都搜不到?”
苏语嫣缓缓起身,清冷的凤眸中闪过一丝骇然,“郁衿姑娘的神魂,不是自然消散的,这……简直就像魂魄……被抹掉了一般!”
“可是这等悄无声息便将人魂魄从天地间凭空抹去的手段,又是如何做到的呢?是某种诡谲的禁术,还是依靠了什么邪异的灵器?亦或者是什么诅咒?”
苏语嫣的心瞬间沉了下去,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翻腾,却终究理不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与此同时,一直四下打量的夏青儿微微蹙眉,目光在房间的陈设布局上逡巡,心中那股怪异之感愈发清晰。
“这……不对劲。寻常女儿家的闺房,布置当以舒适便捷、赏心悦目为要。妆台多临窗,以借天光,床榻则置于内侧,求个安稳私密。”
“可此地……床榻竟摆在了房间正中,不偏不倚,像是一座用以献祭的诡邪祭坛,而非供人安寝的卧具。”
夏青儿缓步走向那被随意放在阴暗角落的梳妆台,她纤细的指尖自光洁的台面上轻轻划过。
“这里倒是没什么奇怪的,一尘不染,显然是时常擦拭的。女儿家的妆台,本来也就该是如此洁净的。”她心中暗道,然而,在触及某一处时,她的指尖忽然顿住了。
“这是灰尘?还是别的什么。”夏青儿看着手指上的灰白色像尘埃一样的点状物和絮状物,心中大为不解。
“如果是灰尘的话,为何偏偏只有这里有?妆台其他地方却一尘不染?”
“这郁衿姑娘显然是个爱洁之人,是她擦拭时唯独漏了此处?”
“还是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灰尘,是某种曾放在这里的东西所留下的?如今却又被拿走了?”
正当青儿打算把这个发现告诉其他人时。
“师姐,青儿姑娘,你们看这里!”苏语嫣和青儿的注意力一下子被白弦雪这突然的声音吸引了。
两人同时走了过去。
“弦雪,发现什么了?”苏语嫣率先开口问道。
白弦雪指了指书案上一封摊开的信笺。
“这信上的内容好奇怪,你们看。”
苏语嫣拈起那张薄薄的信笺,和青儿同时观看了起来。
信上字迹娟秀,透着女儿家特有的雅致,只是其上的内容,和这娟秀字迹就沾不上什么边了,让两人都看得阵阵发寒。
「……凡尘俗世,不过一场泡影,皮囊之苦,终将褪去。死亡亦非终焉,我去追寻那永恒绚烂,于盛宴中献上我的一切,勿为我悲,此乃新生。」
“师姐,这是那郁衿姑娘的遗书吧。”白弦雪也凑上前来,那双澄澈如秋水的眸子里满是困惑,“师姐,弦雪看不太懂,她指的永恒绚烂是什么,盛宴又是什么?这看上去并不像是因为绝望才选择去自我了断。倒像是……在期盼着什么一样。”
“一般来说,常人遗书,多会写些未尽的憾事,或是对世间的怨怼之言。可这封遗书,未免太平静了。”
“弦雪,你说得对,她确实在期盼着什么。”苏语嫣将信笺递还给她,指了指某处,“你看这落款的日期。这信,是十几日前便已写好的。”
“弦雪,你觉得,一个一心求死之人,会提前十数日便从容备好遗书,而后言笑晏晏地,静候那个‘约定’之日的到来么?”
“苏姑娘,我觉得不会,这应该不是遗书,这应该是宣言。这向某人表达了她的某种期盼。”夏青儿经过苏语嫣的一提醒,一下子就发现其中的玄机,抢先说道。
苏语嫣赞许地看了夏青儿一眼,随即目光落回那封诡异的信笺上,眸光微沉。宣言吗?倒也贴切。不过我倒是觉得这更像是一份……献祭前的祷文。
不知何时,尹淮竹也走了过来,她似乎早就看过这信笺上的内容了,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苏姑娘……这……这才只是开始……后面的那两处,比这里……只怕是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