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儿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了棋盘两侧的棋盒上,落在了那黑白各三颗的棋子上。
“不不不,我在想什么呢?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和我们璇玑仙宗有关?”
“再者说了,璇玑仙宗的那东西,根本无法被使用,上一个能动用它的人,早就已经死去近百年了。”她竭力说服自己:“也许,这真的只是巧合,也许是这挽香姑娘,对‘三’这个数有异常的执着。”
“青儿姑娘,你可是发现什么吗?”苏语嫣清冷的声音忽而在她耳畔响起,打断了她的沉思。
夏青儿闻言,心头一凛,不敢直视苏语嫣那双洞悉一切的凤眸,连忙摇了摇头,仓促地应道:“苏姑娘……此地除了……除了过于齐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奇怪外,青儿……倒是并未发现其他不妥之处。”
苏语嫣并未因这句言不由衷的回答而动容,她缓缓来到夏青儿身畔,纤纤玉手指了指那个棋盘:“青儿姑娘,真的没有吗?你难道不觉得,这棋下得很奇怪吗?”
“这个,苏姑娘,我对棋之一道,一无所知……还请苏姑娘直言相告。”夏青儿垂下眼帘,声音里带着几分被看穿心事般的慌乱。
“这样啊,那你确实不太能够发现。”苏语嫣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你看,比如这里,该提子的地方却并没有提子,还有这里的局部,明明已经是死棋了,却依旧往里面下。我很难想象,一个会下棋之人,会如此落子。”
“苏姑娘,也许是这挽香并不会下棋吧,她可能是随便自己摆来打发打发时间的。”夏青儿试探性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一旁的尹淮竹闻言,立刻接口道,声音里满是困惑:“不,这不可能!挽香棋艺精湛,寻常的名家都难是她的对手,她绝不会这样下棋的!苏姑娘,难道她是想用这棋盘传递什么信息吗?”
“嗯,或许有这个可能,”苏语嫣略微思索了片刻,“但我认为可能性不大。以棋局传递信息太过晦涩,极易生出误解,更何况她也无法保证在其死后,这盘棋中的棋子会不会被其他不相干的人打乱。”
夏青儿故作不解地问:“那苏姑娘你觉得,她又为何要这么下呢?”
“也许,答案并不在棋盘上。”苏语嫣的目光从棋局移开,落在了两侧的棋盒之上,“你们看这盒中的提子,黑白双方,恰好都是三枚呢。”
“这……两边提子数量一样而已,”尹淮竹下意识地反驳,“对弈时常有的事,算不得奇怪吧?”
“嗯,阁主你说的没错,但我的意思是,棋子的数量。”苏语嫣的语调倏然一转,引导着两人思考道,“你们没发现吗?数量都是‘三’哦。”
她缓缓直起身,目光如水般流淌过整个房间:“原本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是,阁主、青儿,你们看看这整个房间里的诸多物品,是不是数量也都恰好是‘三’呢?”
“无论是茶杯,凳子,香炉,首饰,砚台,全是三个呢。明明有些东西根本不需要这么多。”
此言一出,夏青儿的心猛地一缩。“这苏姑娘好敏锐的观察力,居然也注意到了?我要告诉她我们璇玑仙宗‘那东西’的事情吗?”这个念头刚起,便被她强行压下了。
“苏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人也很好,但这毕竟涉及我们宗门的一个秘闻,还是算了吧,这些姑娘的死,想来也与我们宗门没有太大的关系。”
尹淮竹顺着苏语嫣的指引看去,脸上渐渐浮现出惊疑不定的神色:“苏姑娘,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些奇怪,但即便如此,我们也不知道这个数代表着什么含义啊。”
”是啊,光发现奇怪之处,又有什么用呢?“苏语嫣心中微叹,”眼下根本没有其他线索,做出的推断,也不过是想象而已。
她瞥了一眼身旁沉默的夏青儿,暗暗思忖道:“这青儿应该是瞧出了什么才对。她说自己对棋道一无所知,方才我在搜挽香姑娘的魂时,她却在这里久久凝视着棋盘,显然是在遮掩着什么。会是什么呢?”
思绪至此,她忽而想起弦雪那句“师姐你总是想得太复杂”的娇嗔,她不由在心中哂然一笑,“……倒真让这小师妹说中了。”
“也罢,青儿为她师妹复仇之事心切,若此事真有关隘,她断不会隐瞒的。她此刻不言,我便等她想言之时。”
就在几人一筹莫展,线索似乎再次中断之际——
另一边,早已无法忍受这满室血腥气的白弦雪,下意识地退到了窗边。雪白的小脸有些发白。当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窗边那个做工精巧的鸟笼时,不由得“咦”了一声。
那鸟笼通体由紫竹制成,笼门大开,里面却空空如也,并无飞鸟。可奇怪的是,笼中的食盒与水槽里,却装着半满的新鲜谷物和清澈见底的清水,显然是昨天才刚刚换过的。
心思单纯的她,完全无法理解这种矛盾的行为,忍不住歪着头,满脸天真地问了一句:“师姐,这位挽香姑娘好奇怪呀。笼子里都没有鸟,她为什么还要准备这些新鲜的食物和清澈的水呢?难道……她在养一只我们看不见的鸟吗?”
一旁的尹淮竹听了,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凄然:“唉……挽香之前养的那只画眉飞走了,她心里舍不得,总盼着它能回来,这才日日如此。这不过是个念想罢了。”
“看不见的鸟?念想?”
苏语嫣反复咀嚼着这两个词,忽然间,她的所有零散的思绪如散落的珠玉,被一根无形的丝线悄然串联,豁然开朗!
“就是那只看不见的鸟!” “郁衿的遗书,挽香的空笼,两种截然不同的死法!”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现在……只需要验证我的猜想就可以了……”
苏语嫣猛地转身,一把抓住尹淮竹冰凉的手腕,那双总是淡然自若的眸子里,第一次染上了急切。
“阁主,快!带我们去下一位已故姑娘的房间!如果我想的不错,阁中其余患‘心症’的姑娘们,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必须得尽快搞清楚,才能有应对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