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如何称呼你,巫师小姐?”凯文显然整理过了自己的仪容,此刻,他已经不复酒馆的颓废模样,打了绺的长胡子与长发重新变得干燥而清爽,显然是久违地清洗过了一遍。
面对一位小姐,无论对方是否是名巫师,骑士都不应该表现得如同流浪汉。
“我是希帕波利亚家的李维,随你怎么称呼。”黄铜铸就的战马出现在紫袍小女孩身旁,亲昵地蹭着她的胳膊。
凯文被这巫术的造物惊到了一瞬,险些拔出剑来,却在见到战马的表现后放松了下来,随后才注意到少女的回复。
“「希帕波利亚家的」……你是贵族?”
骑士语带惊奇,重新审视了一遍眼前的小女孩。
女孩的紫袍显然是某种上等的材料,丝绸?或者别的什么布料,但显然是来自东方。这艳丽的颜色也必是来自昂贵的染料,这样一身衣服,不知是多少穷苦人家的口粮。
但这并不奇怪。
巫师们掌握财富,这是无可置疑的事实。
尽管在整个萨诺森都禁止巫术,但贵族们还是会偷偷购买一些无害的小东西——只需一支能让整个大厅亮如白昼的神奇蜡烛之类的——来为自己的生活增添色彩,而教士们也会默许这些不危险的小东西存在。这些小物件——无论它成本如何——都会为巫师们带来海量财富。
因此,凯文一开始只以为对方是个普通的巫师,通过贸易攫取金币。
“贵族是施法者很奇怪吗?”
“至少在这里是,”凯文摇摇头,这位骑士显然从未离开过自己的家乡。
“贵族们都是‘虔诚的信徒’,”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显然是在讽刺些什么,“不会主动接触亵渎恩主的魔法。”
魔法的历史远比你口中的「恩主」更久远。
莉雅想着,却并未说出口。此刻,她还需要这名骑士为她冲锋。随意惹怒一位显然虔诚的信徒对她并无益处,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她都不是个喜欢与人争锋的性子。
“我是帝国人,萨诺森的规矩约束不了我。”
随后,炼金术师不再言语,踏上了战马,那造型就如同一个趁着国王不在,偷偷骑上父亲战马的小公主。
凯文从未听说过帝国,但他也从未听说过其他任何萨诺森以外的地方,因此也并未表现出任何好奇,而是专注于眼前之事。
“希帕波利亚家的,我们要前往何处?你难道让我步行前往吗?”
莉雅随意一指凯文身后,骑士这才发现,自己背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匹骏马。
“我早已为你购置了马匹,出发吧,骑士。”
二人骑马而行。
莉雅拿出华丽的罗盘,顺着指针所向,不断在前方带路。
在一片漫长的路程之后,两人终于止步于一处悬崖之前。
“你这是何意,希帕波利亚家的?莫非你要告诉我,这瘟疫来自于悬崖之下的泉水?”
“下马,凯文,悬崖之下有怪物,希望你的勇气足够支撑你的胆识。”
凯文显然有些被激怒了,下了马,没有大声嚷嚷,但是任何人都能听得出他的怒意:“你怎么敢质疑我的勇气,魔法师,若不是大敌当前,你又是个女孩,我必会向你发起决斗。”
“那不是质疑,凯文,拿着这个。”莉雅拔出长剑,交给了对方。
骑士接过剑,在阳光下细细打量一番。恩主在上,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剑,剑锋亮得发光,剑身上刻满了华丽而繁复的金色雕纹。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小姐?”他说,“这种剑根本不可能伤人,它或许是艺术品,但它绝不是武器,上面的雕纹会在挥砍时卡在伤口里!”
“这是一把魔法铸就的剑,”莉雅并未动怒,语气依旧淡然,“它会将使用者的勇气转化为力量,这力量既可以治愈疾病,也能净化污秽。”
她走到悬崖边上,风儿吹起了她的紫袍,“随我来吧,骑士,若你信我,请随我一跃而下。若你不信我,就此离开,已支付的报酬不会向你索回。”
说罢,她一跃而下,身上泛起青绿色光芒,托着她缓缓落地。
骑士看着魔法师的下落,又看了看手中的剑,几乎毫不迟疑,也学着那女孩的样子一跃而下。
华丽雕纹的剑身立即发出白光,随后凯文觉得什么东西托住了自己,就像一双温柔的大手,轻轻捧着自己,将自己放下。
悬崖之下是一片河流,或许下游的所有的河流都来自于此?
“小心,它染疫了,喝下这个。”莉雅从怀中掏出一小瓶药水,扔给了凯文。
凯文并未多问,接过药水一饮而尽,如同冬季饮下结了冰的水一般,一股寒意顺着食道扩散到周身,让这骑士忍不住一个哆嗦。
等到寒意消散,骑士才开始寻找着莉雅口中的“它”在何处。
然而,无论怎么寻找,无论此岸还是对岸,他都没看见任何生命。
“魔法师,你说的……”
话未说完,地面开始摇晃起来,险些令他摔倒在地。
此刻,他明白了魔法师口中的“它”是什么。
这条河没有“对岸”。
如山岳般的怪物站起身来,朝着两人咆哮着,这吼叫震耳欲聋,令骑士的脑内嗡嗡响,怪物口中散发出的恶臭也使得骑士一阵反胃,险些吐出来。
莉雅拔出自己的佩剑,苍白的火焰升腾而起,浸染剑锋。
“做好准备,骑士。”
她伸出手,悬崖随着她的意志开始扭曲,旋转,如同活物一般,将怪物压住。
骑士手中的长剑再度发出光芒,将失神的骑士重新唤醒。
“冲锋,骑士!”
凯文提起剑,大踏步地冲向那宛如蜥蜴一般的怪物。
莉雅指挥着山脉,不断与那怪物进行着角力,以免对方挣脱束缚。
她确实能杀死怪物,但是怪物的尸体只会使得瘟疫进一步扩散,而莉雅本人也不愿意杀死对方。
它什么都没做,没吃人,没害人,只是病了,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