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长实际上对这一切充满恐惧,他没上过战场,也不是士兵亦或骑士,并没有那么英勇的胆识。但他是这里的镇长,即便心怀恐惧,为了小镇的安危,他也必须向前。
巫婆根本没什么可怕的,只要人们一起上,巫婆们根本无力反抗,区区魔法根本伤不到恩主虔诚的信徒。
教士老爷们是如此宣称的,但市民们都知道那是胡扯。这话骗骗老农们或许有用,他们一辈子不会走出自己的村子,终其一生也不会见到真正的巫师,但市民们不一样,他们知道、至少是从他们的父辈,亦或是更早的家人们口中听到过类似的故事:
镇上路过了个巫师,于是人们试图烧死他,然后大火烧了几天几夜,将那些试图冒犯魔法师的愚民们尽数焚尽,他们被烈火炙烤时的哀嚎声会响彻全镇。
每个镇子都有相似的故事,因为总会有真正的魔法师路过城镇,当人们真的试图做出愚行时,侥幸存活下来的人们便会知晓魔法究竟是多么可怕的事物。城镇里的人们在猎巫一事上往往更加谨慎,发自内心地祈祷它永不会发生。
现在,在这位镇长面前,有两位货真价实的魔法师,在瘟疫肆虐时出现,于大庭广众之下炼制可疑的药剂。
恩主啊,我是否犯下了什么罪孽?
他在心中向着恩主默默祷告,祈求神明的庇佑,以期自己不会死于巫婆的怒火。
“两位小姐,”他的目光瞥到了一旁的凯文,当他认出这位骑士时,内心的勇气又涌上来不少,“请问你们在做什么?”
说话间,他的身体慢慢地,一点一点地靠近这位游侠骑士。无论这骑士近些岁月如何颓废,他也依旧是位骑士,必不会漠视巫婆的不义之举。
“我们在炼药,”艾米对着镇长露出一个纯净的笑容,“治疗瘟疫的药,只要吃下去,就能治好这病。”
眼见镇长与民兵小伙们依旧迟疑,凯文不得不站出来,用自己的名誉为她们担保,“是真的,我可以为她们作证。”
镇长露出了诧异混杂恐惧的表情,偷偷瞟了一眼莉雅与艾米,小声而迟疑道:“你要为这两位巫婆作保吗?”
这一次,没等艾米开口,凯文就为两人做了辩护:“她们是魔法师,不是巫婆,我曾与这位魔法师共同前往瘟疫源头,驱逐了散疫的怪物。”
艾米也是点点头,“就是,我们才不是巫婆,我们是巫师,是专门来镇上治疗瘟疫的。”
莉雅在一旁看着几人谈话,抽空抿了一口烈酒,等到自己再度看见女儿的幻影,脸上才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紧绷着一张脸与人交谈是非常失礼的。
“感谢你愿意用自己的名誉为我们作保,骑士。”
凯文整个身体转了过来,面朝莉雅。作为骑士,他从不斜着看人,“我看得出来你确实想救那些可怜人,勿使我失望。”
“我以希帕波利亚之名向你起誓,我绝不会背信与你。”
镇长的表情愈发惶恐起来,他根本不相信这两个魔法师,就算有骑士作保,就算对方看起来人畜无害,那也毕竟是两个魔法师
只有恩主知道她们用了什么手段蛊惑了凯文!
很显然,那几个民兵小伙子也是这么想的,握着劣质刀剑的双手依旧死死攥着,以一种恐惧混杂勇气的面目,在幻想中与两个可爱的巫师对峙着。
“他们还是不相信你,”维斯塔的幻影飘在半空中,轻轻搭在莉雅的肩膀上,“这些人毫无理性可言,你几乎不可能让他们信任一个巫师。”
“严格来说,我是一名炼金术师,而非巫师,不依靠炼金术释放不了任何巫术。”
“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还有一些幽默感。”维斯塔说着,轻轻松开了手,回应着她的笑话,“所以,你打算花几个月时间向这些不识字的市民们魔法常识,以求他们相信你不是巫师?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艾米似乎完全不为现场民兵们的恐惧情绪所感染,莉雅能感觉到,不知为何,这个小女孩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带着笑看向这里。
“莉雅小姐,瓜果发霉了。”在莉雅开口询问前,艾米笑着提醒了一声。
镇长与民兵们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准备药物。等到一切准备妥当,莉雅才再次向着镇长说道:“请将镇上的病人都召集过来吧,我们会治好他们。”
眼见镇长仍旧迟疑,莉雅只是冷漠地补充了一句:“若我想用魔法害你们,根本不需要用任何计谋。”
为了让自己的观点更有力,莉雅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个响指。晴朗的天空之中无端劈出一道雷霆,落入一旁的地面,将广场中央的砖石炸得粉碎。
民兵们吓得丢掉了手中的武器,镇长则是瘫坐在地。
就连凯文明显也吓了一跳,身体不受控制地下意识拔剑出鞘,险些向着莉雅挥砍而去。
面对众人的反应,莉雅也不多做解释,向前走了几步,从怀中掏出一枚金币,递给了已经因为恐惧而无法动弹的镇长,“这是我的赔偿,抱歉。”
很显然,那一击雷霆起效了,民兵与镇长也许相信了莉雅的话,也许只是单纯地恐惧莉雅,总之,他们为莉雅带来了病人。
镇长的想法已经不重要了,民兵们还不想死于巫术之下。他们甚至不敢逃跑,恐惧于惹怒巫师后那生不如死的诅咒。
他们手中锈迹斑斑的刀剑必然比不过雷霆,所以他们顺从了莉雅的命令,民兵手中的刀剑又远胜市民们的扫帚与擀面杖,所以市民们顺从了民兵的驱赶。
围观的人群早已消散,无论是魔法师还是病人,在他们眼中都是同样恐怖的事物。于是尚未染疫的市民们回到家中,关上门窗,躲在角落之中祈求恩主的庇佑。他们虔诚地祷告着,唯恐那两个巫师注意到自己,为自己带来任何灾厄。
偶然有心地善良的市民会在为自己祈祷之语,顺带祈求恩主庇佑广场上的病人、民兵、镇长,当然,还有那不知为何,受到了巫婆蛊惑的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