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无雨的夜，繁星点点。
如平民般穿着白色长袍的皇帝面带灿烂笑容，拿起托盘，将酒与点心放到桌上。
“尝尝看这个，老板说只给老顾客做，菜单上没有的。”
将军拿起烤肉，在灯光下细细打量着。
油汪汪的烤肉，看起来相当诱人，是劳累一天的平民们会喜欢吃的食物。
“嗬，”年轻的将军并没有摆出什么贵族架子，而是大笑一声，一口吞下整串烤肉，随后一口将整杯烈酒灌下，“爽！”
周围的人看见这一幕，发自内心地发出一声惊叹，将军则以豪爽的笑声予以回应。
这里大部分人并不认识他，认识的也会假装不认识，众人于此只有酒客一个身份，更是方便了将军放纵心情，不必守些无聊的贵族礼节。
这里的老顾客们不在乎其他人的身份，在酒馆中只聊烈酒和美食，其中许多相识多年的老友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这里，贵族与平民成为朋友，富商与穷苦人比拼酒量。
要是有人不知趣地说些苦闷事儿，会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被酒馆侍应客气地请出去。
皇帝喜欢这个地方，只要略加打扮，让人认不出自己的外貌，便能在此如常人般恣意饮酒欢乐，远离元老院里的那些麻烦事。这里的热情远好于元老院的冷漠，也没有那些无聊的经济计算。
更重要的是，皇帝的朋友们在这里也不会端着身份，而是向自己敞开心怀。
李维轻轻推开眼前的烈酒，拿起清茶抿了一口，另一只手随意翻动着眼前的魔法书。
“这么香的烤肉在你面前，你就喝点茶？”将军一把勾住这个年轻元老的肩膀，满脸笑嘻嘻，“喝点酒吧，希帕波利亚。”
“免了。”他再度推开将军递给他的酒杯，同样一口烤肉都没吃，“施法者要保持大脑清醒，元老也不能让酒精麻痹思想。”
“啧嘶，希帕波利亚，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无聊啊？”将军略感无趣地一口喝下整杯烈酒，赢得满堂喝彩，“你这样是没有女孩子喜欢的。”
“无妨，我还不急着结婚。”他合上魔法书，塞回了怀里。
皇帝沉思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有着某种中性美感的帅气容颜带上了几分红晕，带着几分醉意，笑嘻嘻地低声问道：“希帕波利亚卿，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李维瞥了一眼皇帝，轻轻抿了一口茶。
茶叶的清香在口腔之中回荡着，舌尖的回让他一阵放松，“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
他沉思着，抬起头，透过酒馆的玻璃天井，看了一眼漫天繁星，脑中所想的却是家族为自己准备的政治联姻的名单。
良久，他长舒了一口气，将那些无聊的东西从脑子里甩出去。
“可能会喜欢比较坚强的女孩吧，独立自主的。”
坚强的女孩……
皇帝低下头，露出抑制不住的笑容，双颊绯红。
“你是不是喝的太多了？”
“没有，还行吧。”
皇帝故作镇定地拿起一块烤肉，有些不太雅观地上手撕扯着，却怎么都扯不下来。
将军指着皇帝发出不加掩饰的大笑声，皇帝没有理会将军的嘲笑，费力地扯断了滋滋冒油的骨肉，赶着热气将它咽下。
李维看着两人打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们在酒馆待到了深夜，才有些不舍地回到了各自家中。
翌日是盛大的节庆。
皇帝回忆着昨晚李维的回答，嘴角的微笑始终压不下去。
寝宫之内，皇帝看着封锁已久的衣柜，脸上是少女般的纯情笑容。
冷漠到近乎残忍的皇帝并非冷血无情的怪物，反而是历代皇帝之中最有人情味的那一位。
皇帝打开了这个衣柜，俏丽的脸上露出了怀念与惆怅的表情。
她拿出那些来自东方的丝料制成的华丽衣裙，对着镜子比划着。
这些裙子还是很合身的，这么多年的伪装下，身材并没有出现多大变化。
这头发有点短了，刚刚过肩膀，要是再长一点就好了。
不行，太长了就有可能暴露了，算了，就这样吧。
今天的节庆，自己只需要在最开始的时候露个脸，发表一下演讲就行，剩下的时间，自己可以随意支配。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愣愣地出神，脑海中全是李维的模样，忽地笑出声来。
不知道当希帕波利亚卿发现，自己其实是女孩子时，会是个什么表情。
他会为我保密的吧？
怀春的少女幻想着可能的约会，嘴角上扬，身躯伴着脑海中酒馆吟游诗人的情歌轻轻摇晃着。
门口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以及一阵阵的惊呼声。
是哪个女仆又犯错了吗？
算了，今天心情好，原谅她们了。
皇帝收起笑容，再度故意显露出冷漠神情，看向寝宫之外。
“家主……”女仆略带恐惧地看向皇帝，浑身颤抖着，不知道如何开口。
皇帝于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刚想出言安慰几句，却听见女仆鼓足勇气说出的话语：“家主，希帕波利亚家与格涅乌斯家订婚了，他们……”
皇帝没有听见后面的话，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仿佛被巨锤撞击，脑海之中一片茫然。
“家主？”女仆略带哭腔的呼唤叫醒了皇帝。
“啊，哦，你去让他们准备好礼物，代我向希帕波利亚家与格涅乌斯家问好。”她回过神来，平静地吩咐着。
女仆看了一眼皇帝，默默退下。
皇帝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衣柜，双眼茫然，过了许久，突然身形一动，狠狠一拳砸在了衣柜上，将黄金的衣柜砸到变形。
她伸手，一把扯出那些昂贵的丝裙，将它们撕得粉碎，扯成一块块轻盈透明的烂布。
随后便是一阵空虚，她靠着柜门，身躯滑坐在地，抱着膝盖，双眼毫无焦点地注视着虚空。
过了许久，禁军护民官敲响了寝宫的大门。
“吾主，该出发了，公民们还等着呢。”
皇帝沉默片刻，用着嘶哑的嗓音开口道：“传贴身女仆，为朕更衣。”
片刻之后，莉雅迷茫地睁开了双眼。
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好像梦见很久以前的事情。
想不起来梦里的具体情况了。
她下意识地伸手，习惯性地从怀中掏出烈酒，猛饮一大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