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商人丝毫不见对魔法师的恐惧，只剩下最原始的情绪。
他涨红了脸，站起身来，“哐哐”砸着桌子，对着莉雅大声咆哮着，唾沫横飞：“你这遭了瘟的巫婆，卑劣的强盗，该死的小偷……！！”
莉雅与维斯塔并未对这言语有任何愤怒，作为足够优秀的魔法师，她们知晓对方此刻已经神志不清了，完全就是在脑内一片混沌的情况下表达着最原始的欲望。
“常人往往是依靠求生的欲望来冲破束缚，这位真是……天赋异禀……”
莉雅看着眼前这个神志不清之人开始使用咏唱调，神志不清地赞美着金钱，不由得默默后退几步，以防对方的唾液溅到自己身上。
“这个世界什么样的人都有，将金钱视作远超生命的珍重之物也不是不可理解。”
维斯塔看着胡言乱语的商人，又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大宅，有些难以理解道：“明明有这么多财产，居然还不满足。”
“有些人生性如此。”莉雅伸出手，压在了老欧朗额间，强行中止了对方那含糊不清的呓语，“睡吧。”
老欧朗应声而眠。
“你打算怎么做？”维斯塔饶有兴致地在一旁观赏，“以未婚夫的身份调动商队只是凯文美好的臆想，他根本不可能指挥得动老欧朗的下属。”
“老欧朗的生意范围横跨整个萨诺森，到时候他的商业合伙人来的一定不少，未必各个都如他一样贪婪。”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邀请他合作者？”
“很简单，”莉雅伸手，删除了对方自谈判开始后的记忆，“根据本地的习俗，婚礼来宾是要送礼的。”
随后的事实也证明了莉雅的猜测，却也有一些不同之处。
几人根本无需等到婚礼时间，仅仅是在订婚宴上，就有大量的商人自整个萨诺森而来，向着老欧朗庆贺。
老欧朗清点着礼品，盘算着收益，脸上挂着笑容，就像在计算着商业收益——或者就是商业收益——丝毫没有之前女儿只收到十四枚金币礼金时，那副懊悔亏本的表情。
莉雅站在人群外围，打量着老欧朗的合作者们。
仅以外表判断，实在是很难分辨人们的正直与否。她不得不在交谈时使用些魔法，让这些衣冠楚楚的商人们当着她的面说些真心话。
好在与他们谈话并不难，任何人只要看一眼莉雅的衣着与容颜，就会推断她的家境非富即贵。
绝大多数所谓的绅士们——无论他们对待自己的女仆与路边的村姑们时是如何刻薄——都愿意以一种最优雅的语调向着莉雅问好。
一个简单的魔法控制下，这些人很快就对莉雅知无不言。在谈及自己对平民们的看法时，这些人甚至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与高高在上。
在与傲慢而冷血的诸多行商、贵族交谈过后，莉雅不得不施展一个魔法，让众人忽略自己一阵，好为自己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维斯塔飘到一旁，静静看着眼前的宴会，过了许久才转头看向躲在角落里的小小身影，“我还以为你在找到中意人选前不会停止交谈。”
“还是休息一下吧，”她说，“再交谈下去，我恐怕会忍不住在这放把火。”
“你早就应该有所预料的，看样子今天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还是有些收获的，”她的双瞳倒映出艾米那满是新奇的脸，在注意到自己老师看向自己的瞬间，少女向莉雅回以灿烂的微笑，“至少艾米莉亚玩得很开心。”
“她很喜欢这个场景吧？”维斯塔将身体轻轻搭在长桌上，“天真烂漫的少女啊……”
曾经的帝国元老怔怔地看着这场订婚宴，艾米的身旁，简穿着蓝色婚服、披着白纱的身影逐渐与记忆中的另一名少女重合。
“如果，”她说，“如果你还活着的话，不知道你的未婚夫会是什么样的人。”
维斯塔看着莉雅无神的双眼，歪着头，问道：“我的未婚夫，不应该由你决定吗？”
“我不打算干涉你的婚姻，小维娜。比起家族盟约获得利益，”莉雅的话语略带惆怅，“我更希望你能获得幸福。”
少女般的幻影似乎来了某种兴致，贴到莉雅耳边，轻声问道：“假如，我是说假如，皇帝要我嫁给他的儿子，你也会拒绝吗？”
“会。”她望着女儿的双眼，“即使是皇帝也不能干涉希帕波利亚家的女儿的婚事。”
没等维斯塔做出回应，莉雅主动解除了魔法，结束了这场对话。
休息的时间已经足够久了，现在，比起和自己脑子里的幻觉聊天，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随着魔法效果的解除，原本被忽视的少女再度变成订婚宴上除简与凯文之外的小焦点。一些已经交谈过的贵族再度上前，试图与这位非富即贵的美艳少女进行交流，并打探她的出身。
这是贵族社交的一部分。无论年龄，大贵族们都会倾向于与年轻貌美的小姐们交流。如果是平时，莉雅并不介意和这些虚伪又傲慢的家伙们聊一聊，尽下应有的礼节，但她现在实在没空玩什么贵族过家家。
她轻微地聚集着魔力，正打算给这些人一个简单的心理暗示，让他们别来烦自己时，围着莉雅的人群身后传来一道稍显青涩的声音：“各位，请离开这位小姐，她看起来很困扰。”
几人正要反驳，莉雅却直接走了过去，当着众人的面说了一声“谢谢”。
她的态度已经相当明显了，围上来的人讪讪离开，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他们口中嘟囔着“没教养”、“没礼貌”之类的话语。
尽管用魔法驱散人群会更加方便，但是就结果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莉雅看向了主动替她解围的年轻人，如他的声音一样青涩，看上去和艾米一样大，穿着一身相当华丽的礼服，配着一把长剑。
“你没事吧，小妹妹。”他笑着问道，又有些无奈地自言自语：“这些人真是无耻，你看起来恐怕比他们的女儿还小。”
“小妹妹，你的家人呢？”挽着小伙子的女孩看起来不比他小多少，说话时带着某种难以明晰的温柔，“真是不负责任的父母，放任自己的女儿被这些家伙围住也不管不顾。”
维斯塔轻轻俯下身，不知是否是莉雅的错觉，她觉得女儿的话语中带着某种笑意：“看样子，他们把你当成走失的小女孩了，小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