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尼是个虔诚的信徒,从未接触过那些教会出现之前的神话。
昏暗烛光下,骑士听完管家的陈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巫师、古代神话……”
他抬起头,眼神中透着深深的疲惫,“你觉得她是个异端,对吧?”
“这是非常严酷的指控,西格尼老爷,我本人不会作出如此陈述。”管家靠着门板,确认后方无人偷听,回避了这个话题,“请恕我僭越,我已经要求药剂师按照药方制作一份药剂了。是否有效,试一下就知道了。”
“什么?”西格尼看向自己的老管家,“什么时候?”
“就在您给我看了一眼药剂配方之后。”
管家走到西格尼的身侧,开始用一种独特的、类似教师一般的强调说话:“如果巫师真的心怀恶意,您应当相信,恩主不会让她夺走可怜病人们生命之外的某物,而病人们本就会失去生命。如果巫师所言非虚,那您就是在质疑他人的善意。”
随后,他闭口不言,让自己的主人自行决定。
在欧朗家的客房之外,回往旅店的路上,艾米搂着莉雅的腰肢,骑在一匹真正的骏马上。
“我们为什么不骑栗子?”
“栗子?”在马上回头看后方是件很危险的事情,莉雅稍稍斜了一下脑袋,勉强能看见艾米的小脑袋。
“就是黄铜战马。”她回复道,“它喜欢这个名字。”
“那是炼金术缔造出来的东西,亲爱的。刚刚宴会上的任何客人都能通过栗子,一眼认出我们的身份。只是为了保险起见,尽可能不要让它出现在那些贵族与行商面前。”
艾米抓紧了莉雅的长袍,不再言语。
她在想什么?觉得栗子太可怜了?还是觉得隐藏身份的生活太压抑了?
莉雅迎着风,思绪随意飘着。
“莉雅。”
“是。”
“你会解决瘟疫的,对吗?”
“会的。”她抓着缰绳,发散的思维再度集中起来,“我找到了一个合作者,萨诺森领的患者们很快就能从瘟疫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萨诺森之外的人呢?”她问道。
“萨诺森领之外的人们并不厌恨魔法师,外面的瘟疫伤不到多少人的。”
维斯塔飘在两人身侧,在月光下,她的灵体散发出如昙花般的白洁光辉。她回首看着大宅,目光透过重重墙围,屋内诸多客房的灯火。
“你怎么相信对方一定会愿意帮?”她说,“他看上去不太信任巫师。”
“他别无选择。要么相信药方,要么让病人们痛苦死去。他一定会选择试一试,而且不会犹豫太久。”
莉雅再次拿起了罗盘,看着上面的指针指向一个之前从未行进过的道路。
瘟疫的解决只是时间问题,接下来该回到自己最初的目的了。自己缺的召唤阵材料里,夜光泉水已经拿到手了,龙之吐息需要一点运气,那么最好获得的就是秘银了。
很快,自己就能弄清楚,到底是哪位魔女抢走了皇帝的桂冠,以及她为什么要抢走桂冠了。
思索中,骏马驰骋着回到了旅店。
尽管旅店的环境远不如老欧朗的庄园,但是住在这里暴露身份的风险远小于大宅。尽管并不怕所谓的猎巫,但莉雅还是想规避任何可能的麻烦。
一开始,莉雅还担心艾米会不愿意接受这一点,但艾米还是很懂事地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在凯文正式向简求婚到求婚夜的这么多天里,没有发出任何抱怨。
甚至当白天莉雅出去附近城镇发放药物时,艾米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房间里学习,只是偶尔在简的邀请下才会前往欧朗大宅。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她这样想着。
“艾米,”旅店走廊上,莉雅叫住了想回房间的少女,“这个给你。”
艾米好奇地伸手,接过了那枚如清水般晶莹剔透的红色石头,在昏暗灯光下好奇打量着。
在意识到这颗宝石的价值后,少女脸上浮现出惊诧的表情,小心地捏着红宝石,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老师。
“红宝石,象征爱情。”莉雅微笑道,“是很久以前,我的国家的君主送给我的,他说这个东西能让我遇见爱情。”
昏暗灯光下,艾米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但莉雅依旧能感受到对方的惊诧。
几乎没有片刻的迟疑,艾米开口,试图拒绝这份赠礼:“莉雅小姐,这个太……”
“拿着吧。我已经过了需要寻找爱情的年纪。”她语带笑意,“但你还对爱情有所憧憬吧?”
对方并未有任何回应,艾米将脸隐藏在阴影之下,默默收下了宝石。
“谢谢。”
她轻声道别老师,回到房间,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趴在床上,用枕头捂着脸。良久,她才探出头,释放了一个照明术,让房间亮如白昼,随后细细打量着宝石。
“爱情啊……”
少女失神地看着红宝石,简与凯文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之中。
在她无意识的幻想里,简小姐穿着婚纱,慢慢走进教堂,在神甫的主持下结为夫妻。慢慢的,教堂中穿婚纱的身影逐渐模糊,那张脸庞逐渐变成自己。
艾米的脸逐渐红了起来,显露出一种青春洋溢的,与红宝石截然不同的红色。
以前,在遇见莉雅之前,她在读骑士文学时,幻想过无数次自己是贵族小姐,与一位真正的骑士成婚。
在女孩的想象中,新郎的外貌一直在变,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始终是一张英俊、正直的面庞。
少女幻想着将来自己的婚礼,在床上露出害羞的笑容。
一夜无话。
大街上出现了一些商人,开始大量收购瓜果。他们不是老欧朗家的人,莉雅很清楚这一点,她将与药方有关的一切都从老欧朗的脑子里抹去了。
既然如此,会采购瓜果的就只可能是那位骑士侍从了。
“艾米,你想多待几天吗?我可以等到婚礼结束。”
旅店内,艾米抬头看着莉雅,手上还在细致地用银勺挖着鸡蛋,“要离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