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希望是个梦啊……
床头闹钟在六点十五分准时炸响，程奕伸手按掉时，睡眼迷糊地看到指甲缝里还卡着前晚帮妹妹修钢笔蹭的蓝墨水……
他揉揉眼睛，再仔细一看，却什么也没有。
不对，墨水痕迹怎么不见了？指尖干干净净，连洗不掉的死皮都没留下。
掀开被子时闻到枕头上残留的草莓味护发素气息，可当程奕把脸埋进去猛吸时，只剩下阳光晒过的纯棉布料的味道了。
草莓味护发素是妹妹的味道。
他下楼时，厨房里飘来煎蛋的焦香。
厨房里妈妈握着锅铲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发什么呆？”
程奕盯着她手腕内侧，那边本应该存在一道三厘米长的烫伤疤——去年妹妹打翻热汤时留下的，此刻却平滑如初。
喉结滚动着咽下唾沫，程奕第一句话冲出口时带着破音：
“妈，我妹妹呢？“
铁锅发出刺啦声响，妈妈转身时油星溅在围裙上，却不是妹妹去年送她的印着小熊图案的那条：
“你睡迷糊了？”
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说胡话的病人，
“赶紧吃饭，一会儿该迟到了。”
餐桌中央摆着三只青花瓷碗，程奕盯着属于妹妹的那只印着樱桃小丸子的碗——上周她用勺子敲着碗边唱《好运来》的样子还在眼前，此刻碗里却空无一物，连边沿的卡通贴纸都被撕得干干净净。
转向坐在餐桌另一头看报纸的爸爸，他鼻梁上的眼镜滑到鼻尖：
“这孩子……不会是中邪了吧……”
报纸头版日期是2025年5月6日，和手机锁屏一致，但右下角本该有的“市一中校花程诗诗获朗诵比赛金奖”的报道，变成了陌生的财经新闻。
校服拉链拉到顶时硌得锁骨发疼，程奕在玄关鞋柜前停顿三秒——妹妹的粉色帆布鞋不见了，原本应该挤在他运动鞋旁的位置上，此刻却只躺着爸爸的旧皮鞋，鞋跟磨损的角度都和记忆里不同。
钥匙串在裤兜叮当作响，没有她非要挂上去的兔子挂坠，金属环上的划痕像是被重新打磨过。
走出单元门时晨风吹得校服衣角翻飞，程奕习惯性摸向书包侧袋——那里本该装着妹妹硬塞给我的草莓味润喉糖，此刻只有冰凉的金属保温杯。
到现在为止，程奕都还觉得是父母跟妹妹在跟他玩恶作剧。
来到学校，进入教室，晨光斜切过教室窗棂，粉笔灰在光束里浮沉。
程奕捏着保温杯走到座位旁，木纹课桌上“CSS”的刻痕还在，只是被人用修正液涂成了惨白——像道结痂的伤口。
金属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啦声响，前桌林鹏转着圆珠笔回头，校徽歪在胸口第二颗纽扣上。
“哟，奕哥，你怎么一脸惆怅的样子？”
他嘴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辣条碎屑。
程奕把保温杯磕在桌面，指腹碾过桌角凸起的木屑：
“因为我已经一晚上没见到妹妹了。”
喉结滚动时，校服拉链硌得锁骨发疼，这种真实的触感让程奕更确信昨晚不是梦。
“妹妹？原来奕哥你还有妹妹啊，以前都没听你说过。”
他拧着眉，像在努力回忆不存在的档案。
程奕突然听见自己心跳声在耳膜炸开，一股无名火油然而生。
上周此刻，妹妹明明正趴在这张桌子上偷吃他书包里的饼干，现在却只剩林鹏困惑的脸。
“哈？你小子脑子没出问题吧？脑袋被羽毛砸失忆了？”
“唉？”
“程诗诗啊，程诗诗，你不记得她了吗？“
“程……诗诗？”
木椅在地面拖出刺耳声响，程奕站起来时撞得课桌歪斜，保温杯滚到林鹏脚边。
林鹏的衣领被程奕攥得变了形，能看见里面洗旧的二次元T恤领口。
“喂，我爸妈跟妹妹玩恶作剧我都不介意，”
程奕的嗓子里像塞了把碎玻璃，
“你小子可别玩我。“
林鹏的眼睛瞪得滚圆，双手举过头顶时铅笔盒里的橡皮掉出来——不是妹妹总送他的Hello Kitty款，而是最普通的4B绘图橡皮。
“别啊奕哥。”
他额头冒出细汗，滴在程奕手腕上，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妹妹，是不是转学去外地了？”
这句话像突然拔掉的电源，教室里的喧嚣声瞬间退潮。
程奕盯着他校服第二颗纽扣——那里本该别着妹妹送的兔子徽章，此刻只有磨白的线头。
松开手时，林鹏的衣领留下五道指痕，像五根细针扎在记忆的胶片上。
“好吧，对不起。”
程奕放弃了，弯腰捡起他的铅笔，笔尖已经摔断，
“我着急了。”
“哈哈，没事啦奕哥，虽然不知道你怎么了，不过如果有需要帮忙的话，尽管找我就好了。”
木屑扎进指尖的痛觉真实得可怕，课桌上被涂掉的“CSS”刻痕在晨光里投下阴影，像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疤。
林鹏坐回座位时，程奕看见他偷偷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锁屏壁纸闪过半张女孩的脸。
程奕一边捡起保温杯，一边好奇地问道：
“那个女孩是？”
程奕听见自己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保温杯在掌心捏出细密的汗渍。
林鹏猛地把手机扣在桌面，害羞地回答道：
“啊，是我的妹妹，林小小。”
他挠了挠后颈，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估计以为程奕会嘲笑他拿妹妹当屏保吧？
这有什么好嘲笑的，我的手机不止屏保，还有壁纸、手机壳全都是我妹妹呢！虽然今早上起来时这一切都已经不见了。
啊不过这个无关紧要。程奕问道：
“你的妹妹？你有妹妹？”
“嗯？怎么了吗？奕哥你见过啊，上次全校家长会，在操场上时还坐你妈旁边。”
去年冬天林鹏流感发烧，程奕替他去医院拿药时，病历本上“独生子女”的红章还在眼前，此刻他却说自己有叫“林小小”的妹妹。
程奕甚至以为记忆出现了偏差：
“你小子，不是独生子吗？”
“哎呀，奕哥，你别跟我开玩笑了。”
“……”
就当程奕沉默时，门口传来了一个女声：
“哥！”
程奕和林鹏双双回头——站在那里的，并不是程奕的妹妹程诗诗，而是林鹏手机屏保上的女生。
她一路小跑过来，对程奕两人打招呼：
“哥，啊，还有程奕哥，你们都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