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发生在故事开头的前天。
早上七点,本来打算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江冉被楼下装修的声音硬生生“拉”了起来。
江冉忍不住咒骂了一句,然后很不情愿地起床,换好衣服后便打着哈欠向楼下客厅走去。
客厅中央的方形桌上,江冉父亲已经坐在桌边看报纸了。他抬头看了眼江冉后,突然跟中了彩票似的兴奋喊道:“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起这么早,今天可是周六啊。”
江冉母亲也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暖洋洋地笑道:“好哇,我还在想今天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把你叫醒,想不到你居然起来了。”
喂,原来我有那么贪睡吗……江冉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默默地吐槽自己。
她走进卫生间洗脸,然后跟昨天一样在镜子前照了照,接着用水将手打湿,理了几下乱成鸡窝的头发。“从每天早上的发型能看出来,我睡觉喜欢乱动……”
等江冉重回桌前,她的位置上已经摆好早餐。她眨眨眼,没经过思考地对母亲说:“妈,辛苦了。”
江冉母亲闻言,擦了擦手,没多惊喜地问:“咋,老师又布置感恩母亲之类的家庭作业啦?”
“不……算了没事。”江冉摇摇头,刚坐到桌前,父亲就起身了。他低头看看手表:“差不多了,我上班去了。江冉,周末在家好好复习写作业,别只顾着玩……”唠叨两句后,父亲快步出门,母亲跟到门口关心道:“路上小心!”“知道了!”
看来咱家还挺和睦的嘛。江冉顿时有些庆幸和骄傲。
吃着早餐,她想着今天要做什么。还好知识没忘,不至于写不了作业。可除了做作业,好像也没别的事做——因为失忆,她忘了手机密码,根本打不开,更别说玩了。
对了,差点忘了下午四点还和程奕有约!他昨天让我去哪等他来着……好像是叫愿望树?愿望树在哪里啊?
江冉望向母亲:“妈,你知道愿望树吗?”
母亲突然露出笑脸,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乐呵呵地说:“哟,这是要跟男孩子约会?是不是那个叫叶禾的?”
“不是啊……我就想去逛逛。”
“什么不是。嘿,你别以为你妈上了年纪就不懂你们年轻人的生活方式。就那位于中央广场旁边的愿望树,自那棵树的传闻在镇上走红后,不就成了你们小年轻的约会场地之一嘛……”母亲叽叽呱呱说了一堆,又问,“你跟那个叫叶禾的女孩相处多久了?长得什么样?有空带给你妈认识认识?”
“哎呦,都说了不是啦!”江冉无奈地解释,结果越描越黑,干脆起身回房了。母亲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摇头:“这孩子,真不坦率。”
……
下午三点,江冉穿好衣服换好鞋,跟母亲打了声招呼准备出门。提前一小时出门倒不是怕迟到,主要是失了忆,想多熟悉下周围。
母亲见她没带手机,给了点现金,还比了个“必胜”的手势。江冉略感无语地笑笑,握着“钞票”出了门。
她在路上问了几个路人,打听到镇上中央广场的位置在学校后方,便沿着上学的路走去,打算先确定愿望树的位置再四处逛。
路过昨天放学回家路上见到的路灯下的灌木丛时,江冉又想起当时内心涌起的冲动。她顿了顿,朝灌木丛走去。
靠近时,灌木丛突然“唰唰唰”动了起来。还没等她扒开看,一个头从中探出来——居然还是昨天遇到的那个女生!她一整个晚上都呆在这里吗?
女生脸上沾着泥土,校服也脏兮兮的,但大眼睛依然水汪汪的。她眨巴着眼呆看了江冉两三秒,又害怕地一头扎进灌木丛。
江冉连忙扒开灌木丛,小心翼翼地问:“同学,你别害怕。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我可以帮你。”
蹲在灌木丛里的女生又呆看了她两三秒,才摇摇头:“我、我没事,请、请你离开!”
“你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江冉看看她的校服,又问,“我们大概是一个学校的。你是哪个年段哪个班的?”
女生还是摇头:“不、不知道。”
“不知道?”江冉以为她不想说,又换了个问法,“我昨天就看到你在这了,你一晚上没回家?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女生小声嘀咕:“我不知道我家在哪……”
“啊?”江冉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难不成父母搬家没告诉你?都高中生了不至于跟父母走丢吧……”
“额,也许我们可以找警察帮忙找你父母,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依然摇头:“我不知道。”
江冉差点急得跳脚:“你在跟我开玩笑,你一定在跟我开玩笑对吧!”
女生害怕地颤抖两下,忙解释:“我真的不知道,我好像失忆了……”
“失忆?”江冉顿时联想到了自己。
见江冉冷静下来,女生继续说:“我大概是昨天上午失忆的。最早的记忆就是站在这条街上……我是谁、在哪、要干什么,全都不知道……”
江冉想了想,问:“你有没有被莫名传送到过一片秘境?”
“没有……”
“我还以为失忆原因跟我一样呢……”江冉接着问,“你为什么一直待在这?没想过去找父母吗?”
“我有想过,但有点害怕……”
“害怕?这有什么好怕的?”
“唔……一靠近陌生人我就……”女生说着打了个哆嗦。
江冉算是明白她为什么躲在这里了,但这理由也太蹩脚了。如果是自己,就算怕生,饿一天也会向人求助。她故意向下倾斜身子,女生也跟着往后倾,似乎想保持距离。
“好吧,看来你确实很怕生。”江冉思考片刻,说,“你别害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其实我跟你一样失忆了,是晚上失忆的,还不知道原因。所以……想跟同样不明原因失忆的你认识交流一下,没别的目的。”
这是能帮忙的最好办法了……感同身受这招真是张好牌,能让大多数人放下戒备。而且江冉没说假话,也不会因故意共情而愧疚。
女生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呆看了江冉好几秒后才缓缓起身。接着她的肚子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也是,一天没吃饭了。
江冉摸摸口袋里的现金,继续说:“你肯定饿坏了吧,我请你吃点东西?”
女生一听,高兴地张开嘴,却又没说话,扭扭捏捏的样子让江冉忍不住发笑:“别介意,就当我请你的。”
女生摇摇头。江冉无奈道:“好吧,你要是介意,就当欠我个人情。再不吃东西,你会饿死在街头的哦。”
女生终于点头:“谢、谢谢……”
江冉笑了笑:“我叫江冉。话说,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我该怎么称呼你?”
“你、你随便叫吧……”
“嗯……”江冉沉思良久,说,“沐倩,就叫你沐倩吧。”
……
一路上,沐倩只跟在江冉背后,保持着距离,两人一句话也不说。直到人多了,沐倩才惊慌地靠近,拉着她的衣角,低头走路。
两人来到附近的餐馆。前台服务员看到“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沐倩时,眉毛都快挤成“八”字,但没多问,默默把菜单递给江冉。
江冉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等沐倩去洗手间洗干净手和脸后,把菜单递给她让她随便点——自己吃过午饭,不太饿。
沐倩垂涎欲滴地看菜单时,江冉望向窗外,思绪发散:自己无缘无故伸出援手,怜悯心只占一小部分,更多是因为昨天内心的不明悸动。如果失忆前我们认识,会是什么关系呢?能有这么深的情绪波澜,关系应该不浅吧……
“我、我点完了!”沐倩的话打断了江冉的思绪。只见她把菜单递回,边指边说:“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江冉差点没记清,一脸惊讶地看着沐倩——实在不敢相信她胃口这么大。
她的反应让沐倩吓了一跳,连忙缩手捏着衣服,低下头小声说:“对不起,我、我是不是点太多了?我、我……”
“不不不不,没有的事。”江冉捏了把冷汗,确认身上的钱够后,继续说,“如果你能保证不浪费粮食,都可以。”
“好!我能吃完的。”沐倩挺起胸膛,又开心地对江冉笑了起来。
江冉把菜单递给服务员,服务员再次把眉毛挤成“八”字,问:“打包?”
“堂食吧,我们能吃完,应该……”江冉不安地望向沐倩——她真的能吃完吗?不会是饿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