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你。”
蔡雯妈抬起头，用冷冰冰的目光瞧我，若年轻十岁，她绝对算标致的美人，可惜那容貌未能遗传给女儿。
“哈……您不用感谢我……”
“我下定决心，要送他去戒毒所了。”
早该这么办，一切都是你害的，还没自觉吗？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本以为蔡雯妈多少会表达一点谢意，没想到尽装冰山美人的姿态，气得我眼前差点发黑。
“然后呢，不想说点别的吗？”
“不是你去接他吗，阿清怎么伤成那样子，你干什么吃的？”
“我……”
“医药费很贵的，我们家经济本来就很困难，你要不要把医药费垫付了。”
“你……”
“医生说阿清的腿被弩箭给射到，索性骨头没大伤，不然他以后该怎么办？要是变成瘸子，还能娶老婆吗，去救他反而变成这样，你可真是个废材，自己生龙活虎的，却让阿清瘸着回来！”
“阿姨，你再说个不停，我可打你了。”
“你敢！”
蔡雯妈掐着腰从椅子上站起来，扬起脖子狠狠瞪我，仿佛很有底气，不知她哪来的本钱跟我摆架子。
“你要了我的女儿，就得对我们家负责，否则我现在就让你掏彩礼钱，马上办酒席娶了她！”
“你开什么玩笑……我根本没要你女儿，还有，什么是要？”
按常理来说，儿女会继承父母一部分性格，蔡雯妈是牙尖齿利，无理辩三分的泼辣类型，可蔡雯与她母亲好像截然相反，也许老妈实在坏透了，女儿刚好从中平衡。
没有时间在这跟她耗，我直入主题，对她说：“为了救出你儿子，我朋友一个重伤，另外一个也没强到哪里去，好多麻烦都等着他去收尾，你反而振振有词，这是什么道理？知道吗，我要进拘留所了。”
纵使刁蛮如蔡雯妈，听到我要进局子，表情也变得有些尴尬。
“那、那蔡雯怎么办？让她跟我回家。”
“门儿都没有，现在游戏规则变了，你欠我人情，懂不懂？蔡清身上背着许多烂事，以后还需要我们帮他擦屁股，要是给你逼急了，我立刻撒手不管，你自己去解决吧！”
听我这么说，蔡雯妈对自己儿子犯下的过错肯定也心知肚明，失去我的支持，凭他们很难收拾干净。
“你……是开饭店的吧？上次见面的那家店，是你自己的产业？”
所以，大人的世界特别扭，有话不能直说，她守在这里等人出来，绝不是为了气我那样简单。
“啊，我正准备开始经营，托您儿子的福，店被砸烂了，我也陷入牢狱之灾，这么说您满意吗？原计划让蔡雯在店里帮忙，为她谋一份差事，过不多久，等店稍微稳定下来，我还准备送她去读书，那可少不了你的帮忙，您也行行好吧，蔡雯没死在你手里算她福大命大，如今形式逆转，您也别任性了。”
“女、女孩子读书有什么用！懂得伺候男人就够了。”
“歪理邪说。”我对蔡雯妈的想法不敢苟同，严肃地讲道：“这理论，你自己相信吗？要真像你所说，大概你们一家也不会沦落到金城，蔡雯必须去念书，在这个问题上我不会退让的，为了你儿子的事情坐牢，我也不图你感谢，只要你别再对蔡雯指手画脚，看得出来，在这个世界上蔡雯唯一想得到的就是你，她希望你能关爱她，哪怕只有一点点，一小勺那么多的爱，她是你亲生骨肉，别说你这当妈的，连这点东西都给不了她？”
“……”
阿姨左顾右盼，仿佛在心里整理语言，不用听我也知道她的算盘，蔡清出了事，她只有弃卒保车，不肯放过我这个强有力的援助，但反过来说，看在蔡雯的面子上，我不得不给她点尊重，尽管她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告诉蔡雯妈，一切等我出狱后再商量，到时候我会在尬食店宴请他们一家，这样交待完，我便不再理会这女人了。身体累的快要崩溃，刚出了医院大门，我拦下出租车，说清地址，忍受着强烈的困意好不容易挨到小店。
估计警方取证完成后，估算过损失，蔡雯便开始彻底性打扫残局，直到现在，除了坏掉的玻璃，大部分都已恢复如初。她依偎着写满野广告的卷帘门，在这条破旧、混乱的街上，她是我唯一在乎的人。
如果非要形容，好像有人在龟裂干涸的大地上放了一架老式磁带机，随着空灵美妙的音乐，土地焕发生机，变得湿润，冒出嫩芽，让我蛮荒绝望的心灵重现绿洲，变得枝繁叶茂。
“你回来啦。”
看到我狼狈不堪的模样，少女的表情和她的眼神截然相反，虽说快要哭出来，脸上却硬是挂满微笑。
四处都是黑色记号笔写下的手机号码，砖墙和电线杆贴着五花八门的广告。
微风吹起垃圾袋，不知从哪飘来一股酸味，有人在街上大声喧哗叫卖——鸡蛋换衣服、回收冰箱洗衣机旧电视……
我厌烦这一切，憎恨自己的故乡，想逃到听不见喧嚣的地方，斩掉那些藕断丝连的情愫，却不知着了谁得道，居然爱上一株异乡之草。
牵起蔡雯的手，我们一起回家。
不幸成为伤员的我，暂时躺在床上休息，也正因如此，幸运地尝到了蔡雯煮的粥。
我教过她熬菜粥的方法，她学的很快，付诸实践，一点都不难吃，稍加练习便可以跻身小厨娘之列，系着围裙在屋里走来走去的样子，也着实令人想入非非。
“很好喝哟。”
简直年费VIP会员的待遇，我躺在枕头上，蔡雯搬来椅子，用勺子喂我喝粥。
“张开嘴，小宝宝，烫哦！慢点喝！你怎么不听话，那么烫你还硬吞，舌头什么做的？”
像是在玩角色扮演游戏，蔡雯一定要当妈妈，私自将我设定成为“小宝”，这可真难为情。
不过她高兴就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带她离开悲伤。
“想不到你也有瘫痪的时候，我总算能派上用场了！乖乖躺床上吧，无论你瘫痪多久，我都会一直照顾你。”
这段时间里，蔡雯的头发长了许多，脸上红斑变得越来越浅，离“美少女”这个形容词还有很远的差距，但在我心里，她是最可爱的女生，只不过，现在她的神情有点吓人，双手捧着脸颊，陶醉地瞧着躺在床上的我，这、这、这是病娇的表现吗？！
“至少，给我躺一个星期哟。”蔡雯眉间笼罩一层阴影，如果我提前复苏，她不会强行制造出让我离不开床的情况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