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男寡女,不合适,无论我跟老王关系多要好,但是心意我领了。”
原来是为了避嫌!如果换成大勇哥,肯定会留下来的,姚舜禹瞧着比谁都凶横,心思却缜密,难怪能当侦探,蔡雯暗暗思考,真了不起哟。
“而且最好别跟男性搞得关系太好,你长期被囚禁在家,不懂一些世俗道理也情有可原,但是闺蜜嘛,那就多多益善啦。”
“哦!”蔡雯点了点头,虚心接受。
“嫂子好像有什么心事。”
“啊?我、我没有啊,就是有些担心王兄……”
“他不会有事的。”姚舜禹表情平静,眼睛却如乌鸦一样深邃,似乎将少女的内心看穿。
“那么,我先走了。”
门口装了新的珠帘和风铃,男人道别蔡雯后,径直离去了。
那家伙是个可怕的人,能够读出别人的谎言和隐瞒,蔡雯又一次确信。
简单收拾一下,蔡雯也准备回家休息了,她可以自己料理晚餐,王兄教了她许多菜式,她学得也相当快,正思考着该吃什么好,珠帘下面探进一条拐杖。
叮叮铃——
是蔡清,他拄着双拐,迈进了尬食店。
扭过头,他看着悬在梁上的风铃,似乎触景生情,忍不住哼了一声。
“跟家里有点像。”他评价道。
“你来干什么?”
弟弟忽然来访,蔡雯感到一丝紧张,又追问:“妈也来了吗?”
“没有,我一个人而已。”
全部都是他的错。如果没有他胡作非为,王兄也不必受伤,虽然谁都瞒着蔡雯,但少女心里非常清楚,王兄之所以要离开半个月,一定是被抓去坐牢了。
拐杖依靠在新装的玻璃窗下面,蔡清坐在桌旁,犹豫了一会,开口告诉蔡雯:“我要去戒毒所了,最少也得三个月,甚至一年,谁知道呢?出来以后,大概也没书读了。”
活该!蔡雯皱起眉头,不知弟弟来告诉自己这件事有何意义,希望能到同情?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连累了多少人跟他一块受苦。
又或者,他趁王兄不在,想跑过来再羞辱一番,把怨气撒在自己身上?蔡雯默默走上前,坐在弟弟对面的椅子上,隔着餐桌,她直视蔡清的眼睛,这在过去她从不敢,可如今却不怕了。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
蔡清端起桌上的水壶,左手伸向玻璃杯,身子稍微一动,腿伤便折磨得他痛苦不堪,忍着疼痛,他倒了半杯茶水,轻轻地,十分缓慢地将玻璃杯推给蔡雯。
“……我罪有应得,可离开之前还是觉得,应该……应该对你说一句……对不起。”
最后那句对不起,几乎低不可闻。
从小到大,用无数种残忍手段虐待自己的弟弟,今天终于向蔡雯道歉了。
少女面无表情,问他:“你都知道,我不会原谅你,干嘛还来道歉呢?即使我不接受,但话说出来了,你自己心里总能好受点,对不对?滚出去,现在就滚。”
“可是……我希望你原谅我。”
“你到底哪里来的底气,吸毒把脑子吸坏了吗?精神不正常了吗!你干嘛要道歉,干嘛说对不起,对不起谁呢?为什么对不起,是为了你把我掐的全身发紫,骑在我肚子上扇耳光,还是拿我脑袋狠狠撞墙,用盐水擦我身子,搞得麻疹把我脸全部毁掉了吗!你说呀!到底是为了哪件事道歉!”
“……”
蔡清低下头,任由过去那个可怜兮兮的蔡雯痛骂自己。
“真嫌不够,居然还跑来道歉,我简直想杀了你,不止现在哦,过去在家时我就想过,想趁你睡觉时把你捅死,把妈妈和那个视而不见的傻男人全都捅死,你们太过分了!干脆永远不要道歉,让我一直恨你们,恨到死为止,那不是对所有人都好的结果吗!”
等到蔡雯骂得累了,喘出粗气,胸部不停起伏,蔡清取过拐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每走一步都很痛苦,少女却一点想要帮助他的意思都没有。
“你从我们手上,赢得了自由,老妈最近也开始谈论你,想着把你嫁给那傻大个,还托人打听,看傻大个究竟有没有钱,估计还想着,怎么从他身上榨取点东西,把他榨干,这不是老妈最擅长的事情吗,除了以前那个恶魔爹D,她谁都想榨干。”
蔡清站在地上,架着拐杖,自顾自地接着说:“其实在我出事之前,她就开始担心你,甚至想要去报警,为什么不呢,因为我们家在南方还有没扯清的烂事,她和继父又是私奔,俩人没有正式关系,所以担心报警会节外生枝,她亲自找过你,一连好多天,下了夜班就开始找,直到那傻大个打了电话给她,才放心下来。”
“那又怎么样呢,她抓到我,还不是要拉回去狠狠揍?妈想得太多了,我不会让王兄给她一分钱,她休想狮子大张口,许她私奔,就不准我跟别人在一起吗?休想得逞,只有我能榨干王兄。”
这或许是蔡雯真正的宣言吧,不过将妈妈视为对手,反而显得老王是个不受欢迎的人!
“你能这样想最好,忘了我们吧,尤其是妈,上了年纪之后脑筋更顽固,我们……请别再为我们受伤了,既不配,也不值得。”
说完,蔡清步履蹒跚地走出尬食店,即将出门前,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对蔡雯说:“我走了,姐姐。”
风铃轻响,蔡雯没回头瞧。她不再生气,觉得内心无比空洞,几乎等于她生命的死结,居然简简单单地被她看开了,除了空洞之外,她别无所想。
仇恨和恐惧之间有所关联,但这两种情绪最终还是独立的,蔡雯害怕别人的虐待,以为自己不会去恨,可实际上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仇恨绝对是其中之一。
如今她失去了继续仇恨弟弟的理由,再怎么回想,蔡清在她心里也恨不起来了。
玻璃杯中的茶水早已冰冷,少女轻轻摇晃,慢慢地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