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跟老王道个别吗?”
坐在车里,姚舜禹对身旁的罗大勇说道,车载CD播放着椎名林檎的《ハツコイ娼女》,两人表情放松,回忆着过去的往事,驱车奔向金城火车站。
“原本我连你也不想告诉,可是我那辆破捷达啊,还是得请你帮忙给卖掉,问题太多,也懒得去修理了。”
“那辆陪伴你父子两代人的德国座驾,最多啊,我告诉你实话,能卖五千块钱,这绝对是极限了。”姚舜禹指出。
罗大勇捂着脸,尴尬地说:“不能吧,才五千?我的心理价位起码要一万块啊。”
“老铁,一万块能买辆金城本地制造的面包车了,如果不是我有熟人,那车只能3000块钱甩卖。”
“好吧,五千就五千,麻烦你了兄弟。”
“所以说,你这次出门多久会回来?”姚舜禹问道。
“用不了太久吧,几个月时间,北京那边的烟花团体邀请我过去,借这机会提升一下自己,精进技艺,总是闭门造车会被时代淘汰掉的。”
车子行驶到路口,刚好遇见红灯,停下来稍作等待。
“那这边的事情你如何打算?”姚舜禹问道,“你懂我意思吧?”
“啊……你说珍珠啊,那天多亏了你,否则我都不知道她来烟花节玩。”
冷哼了一声,姚舜禹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说道:“还装傻,她明明就是为了去看你的,后来怎么样了,你们谈了些什么?”
“我啊,我还是决定和她在一起,虽然她坏了李大伟的孩子,可李大伟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咱们打得火热,反倒把她害了,所以我告诉她‘你玩够了,回到我身边吧’。”
“来,咱换个歌。”姚舜禹拧动按钮,不断咂舌,“可惜我没有张信哲的碟子,那首《过火》简直为你而写,不然我给电台发信息点这首歌吧。”
“省省吧,乌鸦老大!而且你们别乱说,我和珍珠很相爱的!”
“这绿帽子你是坐实了,简直都戴反啦。”
“哼。”罗大勇看着车窗外撑伞走过斑马线的学生情侣,继续说道:“不但要跟珍珠复合,结婚是我下一个目标,如果那孩子叫李大伟领走了,我也不管,可瞧李大伟那尖酸的小人嘴脸,怕是不会对珍珠负责,即使这样,珍珠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会视为己出,不过嘛,还是希望未来她再生一个属于我的。”
“可你不嫌丢人吗,自己老婆叫别人给弄了,尤其守身如玉这么多年,说走就走,不太光彩吧兄弟,以后等你们真结婚了,回想起孩子是李大伟的,这、这……搞不好有人会说你闲话,亲戚朋友之类的。”
“可惜那些亲戚朋友不能陪我睡。”罗大勇对比不屑一顾,头发似乎产生了一层莹绿色光晕,“你不能阻止别人讲那些闲言碎语,就像瞧不起你的人,他就是瞧不起你,并不是你做得不够好,我爸爸叫火药炸死之前,亲戚们变很瞧不起他,谁也不敢当他面表现出来,他死了,一个个原形毕露,说些风凉话,脑子里不知装得些什么扭曲思想,还跑来瓜分我爸的厂子,结果叫温州的林叔几句话骂得下不来台,背后里又传我是林叔的种。”
“太穷了,你知道吗乌鸦老大,我那帮亲戚就是太穷了,钱包空空只穷得一时,可思想若要是一副穷酸卑贱的模样,那这辈子怕是翻不过身,后来我继承了我爸的夙愿,那些亲戚也把对我的鄙视公开化了,按理说呀,人不能没有亲戚,落魄了求亲戚赏口饭吃,人家不好回避,多少能给几个,可后来一想,这帮家伙没事还老打我的主意,琢磨我爸那点遗产,欺负我少不更事,那可不行,索性暂时断绝来往!反正在我眼里,他们也没啥利用价值,反过来也是一样,你呀,乌鸦老大,心思太重了,学习学习老王,八竿子打不着的广东蛮子,为了人家连命都不要了,这股狠劲让我佩服。”
姚舜禹听罢哈哈大笑,说道:“老王确实有点彪!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劝你了,祝愿你和珍珠小姐百年好合,啧!绿就他吗绿点吧,这个地球需要绿色。”
到了火车站,罗大勇从后座取出行李,火车站人满为患,许多学校员工举着牌子组成迎接大学新生的队伍,往来务工的异乡客大包小裹,安检口还走出几个印度人。
“兄弟,珍重,一路顺风!”
两个好友互相击拳。罗大勇手里捏着去往北京的火车票,拖着行李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送别满载着回忆的老朋友,姚舜禹不免有些感伤,曾几何时,他一腔热血,想要成为正义的乌鸦,为弱小的人带去正义,可如今他觉得,自己不过也是个弱者罢了,手臂上的纹身并非想要彰显凶悍,那些图案是他曾对抗过这个世界所留下的痕迹。
到了晚上,姚舜禹开着豪车去“三角铁酒吧”买醉,这酒吧离他公寓很近,喝完酒,车就停在酒吧的车位,第二天早上再回来取走。
“老规矩?”
酒保用温毛巾擦拭着玻璃杯,在姚舜禹面前的桌子上垫好纸巾。
“新规矩,倒点白兰地给我,VSOP。”
“轩尼诗?”
“随便。”
喝着杯中的白兰地,酒吧又传出椎名林檎的歌声。
——《歌舞伎町の女王》
他喜欢这首歌。
一个出身卑贱的裱子却有高傲不服输的品格,会有男人为她倾心,甘愿成为她的崇拜者。
“先生……先生?”
有点喝醉了,一位服务生又递给姚舜禹一大杯德国黑啤,他不想喝这杯啤酒,问道:“怎么回事,是我要的吗?”
“那边有位女士点给您的。”
说着,服务生将啤酒放在桌子上,底下垫着一张字条。
展开字条,上面的内容非常简略,直切要害。
「跟我做吗?」
“……”
姚舜禹回头寻找“那位女士”,发现三角铁酒吧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女子,她身材热辣,留着一头柔顺的披肩发,可爱的耳朵从两侧探出来,看不清她的眼睛,姚舜禹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份既视感能够追溯的时光相当悠远,而且,好像最近还见过她。
真像是《歌舞伎町の女王》里得女主人公。
回忆起来,姚舜禹却怎么也想不到在哪见过她,却本能地有种怀念感,她一定曾扮演过重要的角色,在自己的生命里。
按照约定成俗的喜欢,三角铁酒吧风格含蓄,服务生也乐于帮客人传递纸条,每次交接,最少也要十元钱小费,姚舜禹并非舍不得花钱,而是他更想跟那个女人直接对话。
走过去,姚舜禹将黑啤酒放在她面前,道歉说:“对不住,我不想喝酒了,今天状态不佳,看了你的纸条,很有意思,但在那之前我想请教一个问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你觉得呢?”
近距离观看,那女人美得不可思议。所谓超凡脱俗,大概一百万人中才能降生出一个像她那样的女子。
“……雷鸟网吧?”
“是的,你忘了吗?你救过我。”
她的声音有些怪异,丝毫不带金城粗俗的腔调。
“哈哈……哈,是这么回事,我想起来了,我和罗大勇……这么多年,你还没离开这个小城?”
“反复离开了八次,可此时此刻我坐在这,你觉得这是什么?”
“缘……孽缘吧。”
漂亮的女人故意掀起裙子,翘起二郎腿,裙下春光乍现,她说:“请你喝一杯酒,是为了表达十二年前未尽的谢意,既然你不肯喝,那你愿意跟我去玩吗?”
“好说好说。”姚舜禹醉醺醺的,仓促答应下来。
“嗯。”女人举起黑啤酒,哗啦地扬了姚舜禹一身。
这下让乌鸦清醒了不少,他慌忙站起来,喊道:“你这是搞什么!?”
“这是为了回敬你们的行为,记得大浪会所吗,现在被贴上封条关门大吉了,拜你们所赐,我丢掉了工作。”
“……啊,那也不至于拿啤酒泼我吧。”
女人露出妩媚的笑容,牵起姚舜禹的胳膊,说道:“扯平了,现在,带我走吧。”
湿漉漉的姚舜禹和漂亮女人一起离开三角铁酒吧。
“直接去你家里吗?”
“不……”姚舜禹摇头,对她说:“先去吃点东西吧,被你泼了啤酒,反倒有些饿了,而且很多话想对你说,别觉得奇怪,我会变成今天的样子,你在其中发挥了巨大影响。”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曲折地令人无法相信。”
漂亮女人歪头问道:“可是这么晚了,还有营业的饭店吗?”
“当然,夜间十一点,刚好是那家店的用餐高峰,我带起你去吧,虽然那家店名字有点奇怪,不过厨师的手艺却十分厉害。”
“好吧,就听你的,今晚请你好好对我。”
“说不定会在那里聊到天亮。”
姚舜禹面无表情地说道,“也许什么也不会发生。”
“那可未必哟,比纯铁还坚硬的男人也受不了我,肯定能让你屈服。”
“看你的本事吧。”
在乌鸦的陪伴下,两人乘出租车来到了尬食店。
见有客人上门,看板娘立即从厨房跑出来,手里拿着点菜单,表情腼腆。
“欢、欢迎光临尬食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