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
徐致远腋下夹了一沓稿纸，他穿着紫色印花衬衫，兴高采烈地来到尬食店。
可今晚的厨师和女招待却不如他那样心情好，老王闷闷不乐地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里的zippo打火机，蔡雯也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默默为徐致远递上菜单。
“……怎么了阿这是，我要份卤肉饭，多加个鸡蛋。”
漫画家敲弄稿纸，用手试了试吧台案面，发现上边不粘，蔡雯做卫生一向仔细，于是放心地撂下手中稿纸，开口问道：“老王，出什么事啦，无精打采的？”
“嗨，店里失窃了！吧台里的营业额被人偷走，这才刚开业没多久，居然招来小偷，真倒霉呀。”
“那你们报警了没有，发现可疑人物了吗？可惜最近我处于正常状态，不然你确定哪天被偷的，搞不好我能想起他们的脸。”
“算啦！通知过派出所，叫我们自己多注意些，怀疑谁的话可以提供消息给他们调查。”
老王摇着头回到厨房，砰地一声点着了灶台火。徐致远听说这件事，心里也觉得很不好受，他们两个诚实经营，热情好客，每天也赚不到几个钱，一下子被偷走营业额，真是有点可怜。
蔡雯倒了一杯清水，苦笑着端给徐致远。
“太可恶，真是的！偷谁不好，居然对你们下手，缺那点钱买棺材吗？！我都看不下去了。”
漫画家展开稿纸，从口袋里拿出笔，修改画在上面的内容。
最近气温转凉，整日乌云密布，暴雨接连肆虐，金城周边的许多乡镇都发了洪水，又是百年一遇的灾害，不过今年的暴雨确实邪门，就连屹立千年的高句丽古迹都遭了殃，城墙垮塌，墓地泡汤，急得韩国都派了专家来抢救古代遗迹。
“这些都是什么呀？”
“嗯？”
蔡雯指着厚厚的稿纸，上面图文并茂，交叉着许多涂改痕迹。
“啊，这是设定集，当然也有一部分背景，上次不是说了么？我要参加夏季漫画连载大赛，这是我的作品，想看看吗？”
“嘿嘿，我又看不懂，漫画只看过《机器猫》哦！”
“机器猫是伟大的作品，我完全不能跟它相提并论，看不懂没关系，我可以为你讲解。”
见蔡雯心情沮丧，徐致远招呼她过来，捡出一页草纸，告诉她：“这幅场景，是故事的舞台之一，我母校，离这边还挺远，我亲自跑去采景了，变化很大呢，教学楼内重新翻修，就连学生校服也换了新的款式，最重要的是思想，想要搞创作的话，其背景跟故事发生的时代应当吻合，否则看上去会很奇怪，为了理解如今的高中生都在想什么，我还跟他们很多人搭话，说‘你好同学，我最近想创作一本漫画，能了解一下你们每天都在考虑什么吗？有哪些烦恼和心里话？’哈哈，然后你猜怎么着？”
蔡雯腼腆一笑，指出要害：“你被保安抓到，从学校里赶出来了吧。”
“是的，我被当成可疑人员逐出去了，只要你在学校掏出手机拍照，即便隔着一条马路拍校门，也会有保安冲出来制止你，这真不错，说明安保等级上升了，一切都是为了学生们的安全嘛！结果我没能得偿所愿，所以接下来等我进入到超忆状态，还要再去探险，这次不需要手机了，靠脑袋就能记住里边的样子。”
听徐致远提到超忆症，蔡雯内心不安，她不知道这种病最终会发展到何种程度，可眼前的大男孩神采飞扬，烫过的卷发打理得格外帅气，他拿起稿纸，继续介绍道：“这个呢，是那间学校原来的样子，操场两旁铺满碎石，中间是缩小版的足球场，四组篮球架右侧坐落着体操区，现在还会有女生玩单杠吗？我那会有哦，哈哈哈！有个女生，明明都上高中了，还像猴子一样爬单杠，手脚并用，窜得可快了……啊……你脸怎么红了？”
蔡雯嘟起嘴巴，抱怨道：“玩那个很奇怪吗？我上学时都会玩呀，不是所有会爬高的女生都像猴子好吧！”
“哇，你那些悲惨往事还是别叫人知道了，致远说那爬高的女生肯定穿着运动裤，你呢蔡雯，不是说初中你都穿裙子嘛？穿裙子爬……爬……”老王边做菜边说，提到裙子，他咳嗽两声，知道自己讲错话了，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大概，蔡雯真的是穿裙子爬上了两层楼高的铁杠子，那场景光想一想便觉得不忍直视，徐致远表情尴尬，连忙更换了一张稿纸，转移话题道：“还、还是说说女主人公吧，来看看，这是为故事设定出的一对姐妹。”
铅笔勾勒出的少女形象跃然纸上，她们发型各异，姐姐是梨花头，妹妹披肩短发，姐姐微笑时露出虎牙，具有野性美感；妹妹也不那么温柔，凌厉的眼光仿佛对世界充满怨言。
“我虽然不懂漫画，但说出来你别生气哦？”蔡雯试探着问道。
“请随意批评，漫画读者会根据直觉去建立作品的第一印象，非专业人士的意见也很重要，我要听你的想法。”
“嗯，我觉得这不像漫画哟！跟机器猫一点也不像，怎么说呢，你画的太好了！跟照片差不多，稍微离远一点，真的跟照片没啥区别，不可爱，不会受到儿童们喜欢的！”
“哈哈，这我倒没想过，全素描技法画出的漫画，之前也有过先例，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谁说写实风格的漫画就不能变得可爱呢？我想保持这种风格，即便很花功夫，画起来又累，但毕竟……我应该再没有机会了。”
“啊！不不，我收回刚才的话，让你难过了吗？对不起，嘿嘿，你不应该问我的，我啥都不懂哟！”
蔡雯连忙挥手道歉，她还没说完，老王用勺子敲击铁锅，少女转过身去取菜，卤肉做好了，但米饭还没盛出来，一些配菜和卤蛋也需要蔡雯去夹。
“我看看！”老王揉着鼻子走过，他站在吧台后面，一张张拿起稿纸，仔细端详，点了点头说道：“蔡雯说的有道理，你画风太写实了兄弟，漫画读者多数都是青少年，他们会喜欢素描风吗？不过你提到也有成功例子，我好像知道，具体名字记不清了。”
看完所有草稿，老王坐下来点起一支烟，夹在手里煞有介事地说：“漫画是高强度工作，所谓的夏季连载大赛，一定具有很强的竞争性吧？你身体吃得消吗。”
“嗯，我想试试，身体吃不消，就更应该努力，我没法保证有天倒下去，还有力气站起来。”
徐致远抬起头，稍微站起身接过了蔡雯递来的卤肉饭。
“那么我支持你，如果你是为了梦想，不去计算得失，画风什么的还构成问题吗？努力去干，但是别再被抓起来了，哈哈……我不想过于猜测，既然你说自己时日无多，那素描风岂不是更好吗，如果附庸风雅，学习主流的画法，反而突出不了你的个人风格，你画的很像写真照片，这样给人留下的印象也更深。”
徐致远点头称是，他说道：“这就是我的想法，老王，说说故事吧！这对姐妹你也看到了，通常来说，这种姐妹的性格应该是呈现镜面反射，姐姐野性，那么妹妹就一定会是温柔的女孩子，我偏不要，她们都很任性，姐姐是高中怀孕的坏女孩，而妹妹也是个问题少女，她们同时爱上了一个男孩，为了争夺他，姐妹反目，引发后面的故事。”
“后面的故事你都想好了吗？这种题材不错啊，能被两个女孩同时喜欢上，作为男性而言一定很高兴，尤其姐妹性格又如此的接近，会有看点，不过高中怀孕是怎么回事？”
“那是意外，甚至找不到孩子的父亲是谁，姐姐知道自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她找到真爱，却发现自己已经不配得到，于是为了成全妹妹，不断撮合他们两个，可始终难以隐藏心意，最终表露出来……”徐致远悲伤的说，“主人公发现，相比妹妹，他更喜欢姐姐，这个决定伤害了所有人。”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蔡雯说道。
“那么，姐姐的想法是什么呢？肚子里的孩子要怎么办？”
“她没法堕胎，被医生下了诊断，如果堕胎将会有生命危险，这也是个艰难的决定，如果想跟姐姐在一起，就要面对退学的危险，主人公和那位姐姐一起被退学，他发现怎样也无法扭转试试，便告诉所有人，那个孩子是自己的。”
老王听完一愣，他摇了摇头，心想只要不是李大伟的，谁都行。
“做出这个决定，主人公就等于背叛了所有人，家人、老师和同学，他决定遵从内心，跟那位姐姐一块退学，高中不念了，未来也不管那么多，可如此一来，受伤的确是妹妹，她想，自己究竟哪里不如姐姐了？她那样不检点的女孩，高中怀孕，却被如此优秀的男孩子喜欢上，这对她太不公平了。”
老王和蔡雯闭口不言，听徐致远接着往下讲。
“妹妹找到了孩子的父亲，跟他联手一起作践姐姐，无论如何，都要将他们两个拆散，毁灭未来的，只需要是姐姐一个人就够了，她想从姐姐手中，把主人公救出来，这是妹妹的立场，她认为唯有拆散他们，主人公才会得到救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