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娘总共打了十通电话给杜灵玉，她一次也没接。
这是很别扭的情况，因为丽娘的通知栏里也有刚好十次未接来电。
她想和杜灵玉促膝长谈，以长者的身份告诉她别胡来，香水、蕾边短裙与黑色高跟鞋并不适合那女孩，她也不该将脑袋枕在男人肩上，陪聊陪喝陪唱，她光滑的大腿会被中年人抚摸，稚嫩的脸颊任由男人捏来捏去，在这过程中她还必须笑着，随后还可能更糟。
而另一方面，有个叫姚舜禹的人也想跟丽娘谈谈。
那家伙也是只鸟，他有黑色的羽毛，初见他那天晚上，丽娘被几个社会青年缠住，那时恰逢金城治安低谷，夜晚街上常有流氓鼠辈横行霸道，他救了丽娘，凭借一腔热血和灵活的身手，可最后分别时，丽娘却遗憾地告诉他：“要是早点遇见你们就好了。”
这是有原因的，拯救来得太晚太慢，放到那年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如今又过了十多年。
她惊讶于姚舜禹肯为她挺身而出，让丽娘相信这世界仍有英雄存在，十二年前，丽娘祈愿那两个孩子一生好运，如歌颂茉莉花那般希望他们活的干干净净。
那少年却违背她的愿望，成长为了乌鸦。
乌鸦不是孤高的战士，它们纠集成群，发出怪叫，撕咬入侵天空的异类，既可吞咽谷物果腹，也分食动物的尸体，姚舜禹的习性同样搬不上台面，他既非恶棍也不算正派人，他是旁门左道的调查侦探，用灰色手段、诡计、谎言和暴力达成目的，他相信正义的价格十分高昂，却总是免费把正义带给别人。
“干嘛还打电话给我，这都什么年月了。”
丽娘自言自语，充满自我嘲讽的意味。
她不想让杜灵玉那样干净的女孩子踏上风俗街，从此被贴上裱子和烂人的标签，可从头到脚都像是交际花的丽娘，同样对姚舜禹不可理喻，他一定吃错药了，才鬼迷心窍的想要再次拯救自己。
——何来拯救一说呢？
躺在洁白的软床上，丽娘慵懒地抬起手，指甲对着窗外的黄昏。
美妆无可挑剔，不愧是六百元一次的手部养护。
到了快要做阿姨的年龄，丽娘身上的皮肤却还如少女般光滑，字面意义上的吹弹可破，娇嫩细致，她生的很白，让人忍不住想紧紧抱住她，甚至侵犯她。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正当丽娘观察自己身体的时候。
他是不是爱上自己了？这很莫名其妙，分明多次警告过姚舜禹别多管闲事，他却一再跑出来扰乱丽娘的心绪，那铃声中几乎透出一股占有欲。
将它无情挂断，丽娘从床上坐起来，脚伸进拖鞋，穿着睡衣移动到梳妆台。
「谁也救不了我」
她柔软的酥胸使人癫狂，凭借那对玩意，丽娘过上了舒适的生活，如今她也不想用胸部顶着搓衣板，坐在塑料板凳上为男人洗内裤，她讨厌手粘上洗衣粉的感觉，也很少拿起比包包更重的东西，为了使舒适的日子持续，她宁可把手伸进男人的内裤，攥紧那些正人君子的命根子，让他们盯着自己的眼睛，忘了家里碎碎念的黄脸婆，娶了没几年就开始发福的假货，诚实的说出他们最爱的女人是谁。
对着梳妆镜甩头发，虽及不上玛丽莲·梦露，也不如宋慧乔清秀，可丽娘觉得她比椎名林檎漂亮，除了弹舌模仿不来，男人一定更想亲热自己。
她叫了专车，夜幕降临时送她去「五环酒吧」。
这酒吧名字不好听，却是金城最豪华的夜场之一，作为金城著名的风流场，本应有个典雅的称呼，偏偏叫五环，也许酒吧坐落的地方叫火炬街，因而得名，旁边有个模仿水立方造型的游泳馆，还有个肯德基在本土的强劲对手，华莱士快餐。
火炬街极具体育气息，过去周围全部都是体育用品店，其中足球主题的商店倒闭最为迅速，贩卖球衣、球鞋和足球是个正经生意，可尴尬的是金城连一座公众足球场都没有，后来老板摆出液晶电视，吸引人们去踢游戏主机版的实况足球，可效果也差强人意，孩子们都打LOL和亡者荣耀了，谁还喜欢那玩意呀，随着金城FC从超级联赛降级到甲乙，足球已经在这座城市基本消失。
但地球不会因此停转。年轻人聚集在五环酒吧蹦迪，魔球灯疯狂放射色彩，会玩的小伙子用胯猛顶女孩屁股，跟随音乐节奏上上下下甩头，身体左左右右摇摆，专业打碟DJ以B-A-B-A的频率搓盘，时不时举起双手，露出一撮腋毛。
这就是夜店，随便顶女孩屁股的欢乐场，你在音乐中顶了女孩的屁股，你在甩头时嗑到旁边人的脑袋，你就可以嘲讽正派人不懂夜店。
年轻人在萨马兰奇的黑白照片下尽情摇摆，对站在椅子上的舞女举起酒杯，人们需要娱乐，不介意为此消费，也不管酒吧里唱的是“一人我饮酒醉”还是“三个代表”，只要加上节奏鼓点，都能摇。
丽娘来这种场所从不敢穿的暴露，她皮肤太白，在灯光环绕下格外刺眼，她怕人们控制不住情绪，**大发，因此脸上戴着口罩，换上小黑裙和暗色瓢鞋，她的身材根本无需用高跟鞋去平衡。
今晚约见她的「客人」来头不小。
那客人身穿一尘不染的白衬衫，端坐在VIP席位，双手搂着精挑细选的女孩，左边那个套着连体紧身衣，右边学生扮相。
丽娘走近了，发现那客人年纪很小，至多二十岁，他名叫郑杰，不是一般的纨绔子弟，而是远近闻名的富二代，父亲是金城北格商会的副会长，手下垄断了不少买卖，跟凡哥也有些来往，黑白两道畅通无阻。
原本丽娘只做为普通嘉宾来陪他们玩，站在郑杰旁边，她摘下口罩，露齿一笑。
紧身衣立刻被郑杰推到旁边，身边还有他的两个朋友，都是金城富二代，这些人看呆了，从没见过丽娘这种性感尤物，此刻耳边的音乐声已经显得不重要，他们迫切想要搞体育运动。
推开桌子上VSOP级别的白兰地，郑杰搓着手掌，饥渴地望着丽娘，起身招呼旁边兄弟：“太漂亮了吧，这女孩哪里找来的？”
“以前她跟凡哥混的，后来凡哥失势，她也没闲着，到处交际，听说叫丽娘？”
“丽娘……很好，花名不错。”
郑杰面露喜色，又说道：“看的我都渴了。”
这小子绝对不是善类，丽娘暗中后悔，见什么样的客人，她该多做些调查，以前被凡哥罩的习惯了，单飞之后居然放松警惕，万一郑杰是个变态，丽娘根本无法反抗。
为他倒了一杯酒，端到嘴边，富二代接过来，问道：“听说过SM吗？”
“我做过S。”丽娘简短回答，悄悄观察郑杰面相，那青年尖酸刻薄，皮肤很白，骨子里透出一股纨绔子弟的狠劲。
“而你今晚要成为一个M。”
舔着白兰地，郑杰对她宣布。
倒霉！丽娘万万没想到会翻车，她假装应允，表现出撩人的姿态，陪他们各喝了一杯酒。
“对不起，你们先玩，我去一下洗手间！”
刚起身，她的手腕被郑杰拽住，青年将手指放在唇边，重新把丽娘扯到怀中。
“游戏现在已经开始了，只有我允许，你才能去尿。”
旁边几个被丽娘盖过风头的女孩暗暗窃喜，她们都知道，丽娘今晚会被折腾个半死，而且不只郑杰一个人，他的朋友也会上。
富二代勾勾手指，身旁的朋友从衣袋里掏出一卷钞票，那卷钞票被皮筋套捆的很牢固，郑杰将这卷钞票握在手里，又指着面前的地面。
“去那里，跪下。”
他发出命令，丽娘感觉自己体温急剧下降，她心知厄运降临到头顶，可那又怪得了谁？没多久前她还美美地坐在梳妆台前面，谁知客人会是郑杰这种类型。
五环酒吧的VIP席位独立于大厅，无论上来还是下去，势必要通过一条矮矮的楼梯，守在楼梯口的壮汉似乎是郑杰带来的人，而正面是舞台，丽娘根本逃不掉。
她脸色苍白，用手抚开裙子，弯曲膝盖，跪在郑杰脚边。
松开手，钞票掉在地上，郑杰命令她用嘴叼起来，丽娘弯下身子，头发撒在地摊上，张嘴含住了钞票，递回到郑杰手中。
完成这个指令，这卷钞票应当被赏给丽娘，可富二代却揣回了口袋。
“哈哈哈哈哈！”
丽娘还跪在地上，其余人却笑成一团，尤其另外两个陪酒女，笑得花枝乱颤，甚至想借着笑意将丽娘这朵花彻底踩碎在泥土里。
她没有哭，反而跟着一块笑，等待“主人”怜悯她，这是为了生存不得已的妥协，或许生存这词不恰当，可为了活着离开这儿丽娘必须服从。
如果仔细观察，热舞的狂欢人群中有个男人的表现不太自然，他手臂绘着刺青，眼神一直留意VIP席位，他是乌鸦，大概这间酒吧里所有人的鸟属他最大。
姚舜禹并未直接上去制止，那样他要面对VIP席位的高大保安，还有郑杰的几个朋友，但他不想看到丽娘受苦。
五环酒吧的隔音效果非常出众，姚舜禹挤出人群，迈入通往卫生间的走廊，音乐声渐渐小了，一个服务生与他擦肩而过。
“——晚上好先生！厕所在这边！”服务生热情为姚舜禹引路。
“谢谢啦。”
乌鸦其实没有尿意，他见服务生离开，偷偷掰开走廊的储物柜，从里面拿出一管玻璃胶。
手中摇晃着玻璃胶，姚舜禹从五环酒吧的后门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