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摩雷尔的队伍在瑟伦家的医馆待了大概有一个月。
此时小队的大家的伤势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今日,在众人吃完晚饭后,摩雷尔与艾莲娜一起离开医馆,在医馆外的一块小草坪上并肩站着。
两人一起抬头看着夜晚的星空,有说有笑,俊男美女的搭配显得格外亮眼,连他们地上这普通的草坪也变得靓丽起来。
其他也在医馆外散步消化的小队成员远远看着这幅场景,都各自郁闷:“这才一个月啊,队长和小艾莲娜关系就这么好了,才吃完饭就急着贴在一起,”
“果然啊,这么漂亮的姑娘是轮不到我们的了——”
他们远远看着两位如胶似漆男女的互动,唉声叹气。而温蒂妮则双手环抱倚在医馆门口,看着备受瞩目的两位,略有些沉思。
远处的摩雷尔和艾莲娜显然没意识到自己正被人偷看着,他们的心灵,视线都关注着眼前的夜空,星光,草木还有彼此,沉迷于这样静谧优美的环境里,身心皆是陶醉,完全关注不到更远更无关的事物。
“摩雷尔,你是为什么成为勇者的呢?”艾莲娜轻轻开口,她好奇地询问,好奇着眼前青年的每个过去。
摩雷尔认真注视着她的眼瞳,没有一点隐瞒自己的过往:“我在家乡的城镇长大,从小就比较擅长战斗,小时候听别人说寻找圣石的勇者都特别厉害,特别英勇,所以就有了这么个梦想就,之后又找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大家一起组了个冒险者小队,哈哈,结果没想到还挺成功的。”
不知为何他也很想向这个少女分享自己过去生活中的一切,不管是梦想还是冒险过程中开心的事情。艾莲娜认真地听着,眼睛里有羡慕的光彩:
“那很了不起啊!小时候的梦想,长大后居然真的让你实现了!”
艾莲娜的夸赞总是真诚而直接,摩雷尔听的满心雀跃又有点不好意思。只见艾莲娜抬头看着漫天星辰,悠悠道:
“我从小的梦想呢,就是去镇外的地方冒险,可惜我父母死的早,家里只剩个爷爷需要我照顾,我也不会战斗,只能一直在这儿接济着镇上的病人……这个月听你说的,那些冒险旅途里见证过的事,感觉就像梦里才会经历的奇迹那样,是我小时候一直渴望去做的事——
“但是现在应该没有机会了……”艾莲娜低头看着地上的小草,气氛变得有些低沉。
“不,”摩雷尔几乎是立即就否定了。看到艾莲娜沮丧的样子,他第一时间想的便是否认,而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愣了些许。
“什么?”艾莲娜疑惑着看着摩雷尔,眼神碰撞间仿佛有希冀的火花跳动。
“你……你……”摩雷尔口舌干渴,像是准备说的话分量有千斤之重:
“你还可以跟上我们小队,跟我们一起去冒险。”
话一出口,摩雷尔便收不住了,他接着道:“我们小队还缺一个医疗师,平时都是靠温蒂妮的治疗魔法勉强撑着,但是专业人员目前还缺一个。”
风拂过,四周的夜空和星辰都无比安静。
艾莲娜眼底光芒剧烈盛放:“真的吗摩雷尔?!你说真的吗?!我,我可以吗?我可以跟上你们一起去…去冒险?”
摩雷尔的话语超出了少女的意料,她激动地根本控制不住,喜极地抓住摩雷尔的手。摩雷尔一时都不知是该点头还是再犹豫一下比较好。他目光飘忽,心虚极了。
远处的小队成员们看到这边艾莲娜突然音量拔高,都往这边看过了。这时摩雷尔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都被注视着:
“啊…啊…那个……你不信的话我现在去问问我的小队成员们,他们肯定都同意的。”他偏头,不敢直视艾莲娜的眼睛。
“真的吗摩雷尔?那你去问,快去问问看——”艾莲娜似乎被喜悦冲昏头了,没看出摩雷尔眼底的那丝局促,也可能因为过于喜悦,她此刻无法看出来。
摩雷尔点点头,他匆忙松开艾莲娜的手:“你等等,我明天…明天一定给你答复。”
说完这句话,他甚至不敢看少女的表情,便急匆匆转过头往队友方向跑去了。
旁边的小队成员们见队长突然和艾莲娜聊的那么激动,又突然跑了过来,表情一脸茫然。
“怎么了队长?跟小艾莲娜聊天害羞了?”他们一个接一个打趣。
摩雷尔面容窘迫,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他说了什么啊!
嘴唇嗫嚅一会儿后,他没敢道出真相:“……没事,就是讲了些我们冒险旅途上的事,她听激动了。”
“唉呀,怪不得。”小队的大家个个表示原来如此。“队长你也别编些太好听的故事给小姑娘听啊,要是她听完了对冒险者的生活起了兴趣该怎么办?”
“……”摩雷尔更窘,他感觉脚在这儿待不下去了,“我先回房休息了。”
而正当摩雷尔走向楼梯,准备回二楼时,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金色的身影拦住了自己。
是温蒂妮,她拦在摩雷尔身前,表情严肃:“上楼,我有事跟你说。”
“……”摩雷尔愣了一下,相处多年积累的了解让他隐约觉得温蒂妮和自己聊的不会是小事。他赶紧点头,两人于是静悄悄地上了二楼。
小队这一个月都在医馆的二楼住着,二楼的客房里满是冒险者们生活过的痕迹,艾莲娜把大家照顾的很好,每个房间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如同这里就是他们的家,因此许多成员都不想离开,这其中也包括摩雷尔。
温蒂妮带摩雷尔来到二楼,停在了一个远离客房,没多少人经过的窗边角落,此时窗外月色正好。
她停于月光下,然后回头:“我就直接说了,你对那小姑娘不会是认真的吧?”
“!”摩雷尔没想到她一开口话题就这么直接,硬是卡壳了好几秒:“突,突然问这个干什么,这不关你的事吧?”
“是或者不是,直接告诉我就可以了。”温蒂妮气场不减:“你应该能懂我的意思吧?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玩过家家的事,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跟她认真的?”
“……”摩雷尔被戳中了心底藏的最深的秘密,一时怵到说不出话来。良久,他才点头,一向高傲的他此刻甚至不敢直视温蒂妮。
温蒂妮扶额,像是碰上了这辈子碰上的最大的麻烦:“让我来猜猜,你是不是还答应她了?说要带她上路加入我们的小队和我们一起冒险?”
“你?你怎么知道的?!”被完全看穿,摩雷尔又惊又窘,怀疑温蒂妮是不是设了个法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窃听到了他刚刚的对话。
“我们一起战斗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了,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温蒂妮边叹气边说,“还有,那小姑娘看你的眼神,跟当年向往着冒险者故事的我一模一样,而且她的眼神比我要更加热烈,几乎义无反顾。”
摩雷尔无话可说了,他更不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温蒂妮:“那又如何?我是认真的,我真的想照顾好她,给她美好的未来的。”
“可你根本给不了她不是吗?”温蒂妮毫不留情,再次一针见血,“你给她编织美好的幻想,给她承诺,但你有没有想过她能不能承受成为一名冒险者真正要面对的生活?要风餐露宿,要颠沛流离,平时还要面对魔物以及各种危险带来的挑战,时常可能连命都没有,她这样又年轻又没能力保护自己的小姑娘怎么面对这种生活?她还有个年迈的爷爷要照顾,你想让她抛弃家庭抛弃故乡跟我们这群亡命之徒一起流浪吗?”
温蒂妮这一番番话像刺一样击中摩雷尔的心,让他的心仿佛在地狱中接受火烤,他艰难地反驳着:“那又如何,我可以照顾好她,我可以教她战斗,我可以让她只用承担最不危险的工作不用直面那些魔物…我可以给她好的生活,她能跟我好好在一起的!”
“你说这些话时你自己心底相信吗?”温蒂妮再次叹气,像在面对一个怎么教都不听管教小孩:“我说这些话也不只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我们小队,为了我自己。她什么都不会,就那一点点医术根本保护不了她活命。而且战斗时只会成为负担跟累赘。”
她深吸口气,看向窗外,那里有皎洁轻柔的月光:“如果她有点学魔法的本领,我不介意教她点法术。但这一个月来我观察过了——没有,她就是个普通人,连基本的战斗都做不到,她现在想学那些生存技巧也太晚了。”
摩雷尔浑身颤抖着,似是想聚出个什么力量,来反抗温蒂妮的训诫。但他做不到,他没有这样的力量,他潜意识里也认可温蒂妮她说的是对的,她说的没有哪句话不是这一个月的交往里摩雷尔没有考虑过,没有反复敲问过自己的。
然而他心里有股执念,他不想放弃,要是这次放手了,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像艾莲娜那样的女孩了。
“这世上就没有我摩雷尔打不倒的事。”他咬牙,哼出这声反抗,“再厉害的魔兽我都打倒过,现实这点困难算什么?你说的全都是你的猜测,但我肯定不会让它上演在现实!”
“你……”
“我会给艾莲娜美好的一生的。”未等温蒂妮打断,摩雷尔便继续说道:“这不是逞能,是势必!我绝对能照顾好她,结束完北方森林的旅途,我就折返回林溪镇,带她回我们的故乡,然后,我就和她结为夫妻!”
这誓言一般的话语也震动了温蒂妮,她怜悯地看着摩雷尔,这个她相识多年的战友眼底里头一次闪耀着这样的决心,这是在他们以前面对最艰难的冒险时也不曾看到的。
——然而,这副面容在温蒂妮的眼里也是相当的幼稚,甚至愚蠢。
“…你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吧。”说服无效,温蒂妮无奈转身离开窗边,“反正这是你的选择,我只是作为友人和同僚给你一个忠告而已。
她的身影步入二楼尾端的阴影之中,走了几步,温蒂妮又微微扭头留下了一句话:
“——如果不能给人家美好的未来,就不要轻易承诺,不然只会毁掉一个女孩的人生。”
她离去,走廊里独剩摩雷尔。而他站在窗台的月光下,看到了楼下的景色。
窗台下,艾莲娜正站在草坪上满怀憧憬地看着天上的月光,因为摩雷尔的承诺,她此刻开心到在草地上欢唱起舞。
摩雷尔咬咬牙,手狠狠往旁边的墙壁上一揍,力度大到似是要把周围的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都给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