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山道边，枯枝上覆着一层薄霜，但阳光已悄然让其融化，露出潮湿的褐色。
子弘背着包站在便利店门口，手里拎着两瓶水。没过多久，奕宏从对面小巷走来，头发还带着刚洗完澡的水汽。
“你很准时嘛。”子弘笑着说道，将一瓶水递了过去。
“你也没迟。”奕宏接过水，语气淡淡，但脸上的表情比前几天轻松了些，“走吧？”
他们沿着熟悉的上山小路缓步前行。这个地方并不偏远，却因为不常有人来，反而有种被遗忘的宁静。
一路上，两人断断续续地聊着学校的课业，最近的游戏更新，或是学校又发生了什么事。没有提“那里”的任何内容，也没有提起昨天的钢琴谱。
他们都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
走到半山腰，阳光正好落在林间空地，两人停下来歇脚。子弘找了块干净的岩石坐下，把水瓶递给奕宏。
“这里还是老样子呢。”子弘环顾四周，低声说，“好像这几年都没变过。”
奕宏点了点头，“是啊，但我们变了。”
“嗯，是啊。”
他们就那样沉默了一会儿，只听得到山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偶尔有松鼠在林间跳跃。
“你最近……”奕宏开口，又顿了一下，“你觉得敬恒那边……怎么样了？”
子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稍稍侧过头望向远方。
“还在想吧。”他说，“他没有明说，但我能感受到，他很挣扎。”
“我也是……”
“不过，我想尊重他。”
子弘的语气很平静，“我们已经有彼此的决定和节奏，他……也该有自己的，我们不该去强制他选择什么。”
奕宏没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阳光透过树叶在他指节上映出碎光。
——
下山的路上，两人默契地不再谈那些话题，像是将这段对话藏进山林的深处，等着什么时候再去拾起。
回到镇上的时候已是傍晚，两人照旧去那家熟悉的咖啡厅点了热饮，坐在靠窗的位置。
“明天……你能来我家吗？”奕宏突然问道。
“可以啊……”子弘抬头看他，“不过你要干嘛？”
“……弹琴。”他说完又补了一句，“不过，这次你来弹。”
子弘一愣，随即笑了，“好啊，但弹得烂了你可别嫌弃。”
“我虽然会笑你，但是我还是会听完。”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在用这些简单的，微不足道的小约定，一点一点地，将那段曾被风雪掩埋的信任重新填补起来。
外头天色逐渐转暗，街灯一盏接一盏的亮起，照亮归途。
他们虽然并未再次踏入[世界]，但某些东西，已经在现实中悄悄开始改变了。
第二天的午后，阳光斜斜撒进奕宏家的客厅。
子弘带着中阮与吉他走了过来，门一开，就闻到空气中混杂着橘皮与洗衣粉的味道，熟悉得像以前那样。
“你来的比我想象的还快。”奕宏一边说，一边让开门口。
“还不是你说‘早点来比较有空调吹’。”子弘换好鞋，走进琴房，随手将背包与乐器放在沙发一角，环顾四周。
琴房内相当整洁，钢琴摆在房间中央，琴盖已经打开，琴凳旁多了一张折叠椅，还有两瓶饮料。
“你摆成这样，是打算让我表演一下午吗？”子弘笑着拉开琴凳坐下。
“当然，观众都准备好了。”奕宏拉开折椅，“不过你要是弹崩了，我可能会当场笑出声。”
“你到底是来看表演还是来砸场的？”
琴音开始响起，是一首子弘上周才刚开始练习的曲目片段，旋律段有些卡顿，偶尔也会跳调。但奕宏只是静静听着，时不时低头看谱，有时候轻声跟着哼。
弹了一会，子弘甩了甩手，说：“我也弹很久了，你来弹吧。”
“也行。”说罢，奕宏坐上琴凳，弹奏的是与子弘三年前一同比赛的曲目。
弹到一半，子弘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改了几个小节的节奏，感觉跟当年的记忆不太一样，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你没听错，我确实改了几个小节的节奏，我只是觉得……这样听起来更有‘机械感’。”奕宏摊手，“像《炉心融解》那种感觉。”
“你是想弹出核反应堆融化的感觉吗？”
“没错，我甚至可以帮你准备个烟雾特效。”
两人对视一秒，然后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我们好像真的变得……不太一样了。”子弘感慨，“但有时候，这种不一样也挺有趣的。”
“像是什么？”奕宏转过身来，“像我们以前为了抢一张初音贴纸打了一架？”
“那叫‘热血’。”子弘认真地回答。
“好好好，那我们今天来一场正经的‘孩子气作战’。”奕宏眼神一亮，从抽屉里抽出一沓便利贴和两只马克笔，“规则如下：每人可以写三个‘未来我们会争吵的理由’，写完我们之后收在这个盒子里，之后带到世界去，年底看看有多少成真了。”
“你确定这不是制造矛盾？”子弘吐槽道。
“我觉得这是预习现实，以防万一。”
子弘哭笑不得，但还是接过笔。他写得很认真，而奕宏写得飞快。几分钟后，盒子里放满了他们笔下的“未来战争原因”：诸如“谁先在世界里被铃认出来”，“对‘世界’未来的发展”等。
两人边写边笑，连饮料都没顾上喝。
夕阳渐渐斜落，窗外街景明亮，安静，让人感到安心。
奕宏站起来去厨房拿点心，而子弘坐在原位，指尖无意识地在琴键上敲出几个音。他的手机屏幕突然微微一亮。
是那首歌的界面——《Untitled》。
没有播放按钮，也没有任何旋律，只有静静躺着的标题。
“又变色了？”子弘低声嘟囔道。
就在他盯着画面出神时，手机上方陡然浮现出一道光影，一个熟悉的虚拟形象悄然显现——蓝绿色双马尾，温柔的笑容仿佛就像从[世界]带回来的安心。
“未来……？”他下意识叫了声。
“嗨，子弘。”未来挥了挥手，投影稳定地悬在空中，声音轻盈却有些模糊，“没想到你们最近又弹起那首曲子了。”
子弘稍稍坐直，嘴角带着一丝苦笑：“只不过是乱弹而已，话说，你怎么会知道这首歌呢？”
“这是因为，在[世界]里有一个特别的播放器，样子是以前那种老式留音机，会时不时播放一些你们以前的曲子，所以我跟KAITO也算是你们的忠实听众哦。”
“那……你怎么现在能出来了？”
“因为你们的[世界]现在正在逐渐稳定了，我们就能……通过‘共鸣点’稍微靠近一些。”未来顿了顿，又笑着说：“不过只能和你，还有奕宏通话而已。”
子弘眼神轻轻一暗，像是想到什么，又默默点头。
“别担心，”未来像是察觉了他的情绪，“风雪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我们会等着你们的节奏，只要你们还记得[世界]，它就会回应你。”
“……我记得的。”子弘认真地回答。
“那就好啦。”
厨房那头传来奕宏翻冰箱的声音，子弘又道：“你连我们刚才弹的曲子都听到了，那不是也听到了……”
“当然，‘谁先在世界被……’”未来狡黠道。
“诶诶，好了好了，知道你听见了。”子弘匆忙打断道。
“那我先回去啦，期待你们下次来到[世界]的时候，你们之间的感情，可以恢复回以前的样子。”说完，未来的虚影便消散了去。
夕阳最后的残辉照在他的侧脸，他低头看向琴键，像是在思索刚才那一幕是否真的存在过。
但他知道，有些旋律已经悄然扎根于心底，等待着他们再次走进那个风雪中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