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撕裂的尖啸在产房内炸开——林柒的尾刺划过维生舱表面，珍珠母质地的甲壳下，肌纤维如绞紧的钢索般根根暴起。冷凝雾气在舱盖流淌，少女苍白的脸庞在氤氲中浮沉，睫毛上悬垂的冰晶随着微弱的呼吸震颤，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那双注定要倒映地狱的眼睛。
“吃……掉……”
他的腹腔裂口自行扩张，虚空触手撕扯着现实帷幕，在空气中抓挠出扭曲的涟漪。少女颈动脉的搏动声像擂鼓般冲击着听觉器官——就像那里面流淌的绝非普通血液，而是某种更原始、更神圣的生命精华，宛如创世之初的第一滴甘露。
“孩子，你是钥匙……”
母亲临终的笔迹突然在视神经上燃烧起来。八根镰刀状附肢同时插入地面，合金地板在令人牙酸的变形声中绽开蛛网状裂纹。复眼在红外成像与可见光谱间疯狂切换——视网膜上重叠着两个截然不同的影像：热成像中那团跃动的金红色生命之火，与光学镜头里这个瘦弱的人形少女。
记忆突触某处，一段被吞噬的研究员日记突然浮出意识表面：“███博士今天对着404号培养舱磕了三个响头，笑死，这老东西终于疯了吧？”
酸液从锯齿状的口器滴落，观察窗的钢化玻璃在腐蚀下熔解成粘稠的胶质。随着屏障消失，少女紧握的右手突然清晰可见——半截熔毁的工牌从她指缝露出，焦黑的“卡琳娜”字样在应急灯下明灭不定，像是即将熄灭的星火。
甲壳缝隙突然喷发出荧光粒子流，某种深埋在基因链底层的协议被强行激活。当少女睫毛开始颤动的瞬间，他的虚空触手已经悬停在她太阳穴上方。
“操！”
镰刀附肢毫无征兆地横扫，一面墙在爆破般的巨响中崩塌。飞溅的混凝土碎屑里，破碎的镜片里，林柒看见自己变形的倒影——那具狰狞的躯体正不受控制地向少女贴近，而人类意识被压缩成复眼里一粒将熄的像素。
“明天见”——公寓墙上的血字突然在脑内具象化，化作烧红的铁签刺入前额叶。
无数被吞噬的记忆在神经回路上炸开：穿白大褂的女人隔着培养舱玻璃贴上一根棒棒糖；谢顶的技术员对着OL-404跳着拙劣的舞蹈；还有███博士跪在血泊里，破碎的镜片后渗出两道血泪：“求你了……至少像个人类那样思考……”
“像个人类...思……考？”
林柒失神地发出‘嘶嘶’声。
“妈……妈？”
少女梦呓般的气音让所有触须瞬间凝固。
林柒想起自己第一次吞吃人类大脑时的战栗。那些记忆里有新生儿初啼时的手足无措，有毕业典礼上被抛起的学士帽，有ICU里紧握着逝者余温的指尖。当时他的大脑因排异反应而剧烈疼痛，却坚持把所有的陌生人的记忆封存在大脑里——仿佛这样，那些被吞噬的人生就能在脑海中获得永生。
悬在少女太阳穴上的触手缓缓收回，甲壳缝隙喷涌的荧光粒子突然转为柔和的淡蓝色。当一块混凝土碎块即将砸中维生舱时，8根附肢与数不清数量的触手已织成密不透风的防护网——就像最后的终末日，曾有人为实验体404号轻轻拉上的，恒温箱的防护。
或许，并非先前的404号实验体无法诞生意识，而是在人性与**的永恒角力中，**始终占据绝对上风——直到林柒遇见了她。
吞噬过无数人类的大脑，融合了万千破碎的记忆，再加上前世作为人类的灵魂烙印……此刻的他，终于站在了天平的中央。而少女那声无意识的呢喃，那一句“妈妈”成了天平倾向人性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来……这就是答案吗？”
意识开始模糊，思维如同浸入粘稠的墨汁。林柒不明白自己为何能突破进化的桎梏，但当他低头看向被自己的触手严密包裹保护着的少女时，突然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的躯体似乎在解体——外骨骼层层剥落，虚空触手断裂......
这样就……够了吧……
“足够了。”
未知的女音
“谢谢......”
未知的男音
“你终于，诞生出了人性！”
激动的，悲怆的，苍老的声音......
————
当意识重新浮出黑暗时，林柒下意识抬手想要揉眼睛，又想起自己已经是个怪物了，根本摸不着自己的眼睛，不由地笑了笑，但…她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指节与掌心相触的实感让她浑身一颤，那早已遗忘的、属于人类的肌肤触感正顺着指尖神经末梢炸开。
“好熟悉的触感……等等，我能说话了？“
清冽的声线在产房废墟中荡开，惊得她急忙捂住自己的嘴。掌心传来的温度柔软得不可思议，她触电般抚过自己的脸庞——颧骨的弧度、睫毛的颤动、唇瓣的纹路，每一处细节都在宣告这具身体惊人的完成度。
“好舒服……”
指尖顺着颈线滑落，在锁骨凹陷处打了个转。新生的躯体如同上等的羊脂玉，手感冰凉细腻。修长的双腿随着意识微微屈伸，足弓绷出优美的曲线。八根镰刀附肢在背后安静收拢，如同沉睡的羽翼，而那条标志性的尾巴正无意识地缠上脚踝，鳞片擦过肌肤时激起细小的电流。
直到双手本能地托住胸前那对柔软，林柒的思维才突然卡壳。
等等……小雷？！
她猛地低头，暗紫色长发瀑布般垂落，发梢扫过腰际的酥麻感让尾椎窜过一阵战栗，急需确认现状的冲动促使她踉跄起身。
“镜子……哪里有镜子——”
林柒跌跌撞撞走向地上的镜子残片，在无数裂痕拼凑的镜像中，看见一个眼角缀着细碎鳞光的少女，正用她那双血红的瞳孔，不可置信地回望着自己。
“我居然......进化成了人类？”
林柒怔怔地望着自己纤细的手指，掌心纹路清晰可见。从那种扭曲的怪物形态蜕变成近乎人类的模样，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她下意识摸了摸背后——八根镰刀状附肢依然安静地收拢在背部，尾椎延伸出的尾巴正亲昵地缠绕在她的小腿上。除此之外，这具身体几乎与普通人类少女无异。
“等等......我的触手呢？”
这个念头刚起，她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触手和次元胃袋，可都是她在这个残酷世界生存的重要武器。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意识深处，某种熟悉的波动开始共鸣——
嗡。
空间泛起涟漪般的波纹，她脑后的空气突然扭曲。下一秒，数十条泛着幽紫色荧光的触手从虚空中涌出，如同活物般在她周身舞动。
“还好......”
林柒松了口气，这些触手依然如臂使指。她心念一动，触手们立刻摆出各种复杂的阵列，时而交织成网，时而拧成一股。
“那么，红色那个呢？”
这个念头刚浮现，她的喉咙突然一阵发痒。
“呕——“
那根熟悉的猩红触手从她口中缓缓探出，表面还沾着粘稠的酸液，讨好似的在她眼前晃了晃。
林柒嫌弃地皱起眉头：“回去。“
猩红触手委屈地扭曲了几下，不情不愿地缩回了她的喉咙深处。
“平时还是别用这个了，以前是异形的时候还好，现在......太恶心了。”
她擦了擦嘴角，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等等，我现在这个样子......要怎么穿衣服？”
背后的附肢不安地抖动了几下，仿佛也在思考这个难题。
“算了，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了，享受原始吧。”
林柒自暴自弃地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