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一声微弱的呼唤突然打断了林柒的思绪。她慢慢转身，只见维生舱中的少女已经苏醒，正用迷蒙的双眼注视着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自己陌生的身影，少女缓缓伸出纤细的手臂，像初生的雏鸟般向她张开怀抱。
“妈......妈妈！“
少女的声音带着初醒的软糯，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林柒僵在原地，背后的附肢不自觉地绷紧。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自己之前可是想要把她吃掉。
林柒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就在进化之前，她还在思考如何吞噬这个少女的血肉。那些锋利的附肢、致命的触手，此刻都在这份纯粹的信任前无所遁形。
林柒不是很想靠近少女，生怕自己再一次獸性爆发，但少女眼中纯粹的信任让她无法移开视线。那双伸向自己的小手微微颤抖着，指尖还带着维生舱的凉意。
她下意识又后退了半步，鞋跟碾碎了一块玻璃碎片。可就这一步却让少女感受到了自己第一眼看见的人对自己的疏离。
就是这细微的声响，让少女伸出的双手僵在了半空。维生舱的冷光下，林柒清楚地看见那双小手上的每根血管都在颤抖，像被雨淋湿的蝶翼般脆弱。
“呜......“
少女固执地向前倾身，却因刚刚苏醒，未熟悉自己的身体而摔倒。一滴泪水突然从少女眼角滑落，在空气中划出晶莹的轨迹。
“妈……妈。”
少女显然不会说话，可那句人类共通的话语却是不需要学习的。
泪水混着发丝黏在脸颊，她在狭窄的舱内蜷缩成团，却仍固执地朝林柒伸出手——
五指张开又握紧，像是要抓住即将消散的梦境。
那焦急的语气，分明表现出了她的害怕，害怕自己眼前“母亲”的离去；那无助的动作，分明是一个孩子对母亲的求助，是对“母亲”的挽留。
林柒走进维生舱，缓缓蹲下，那颤抖的指尖，轻轻触上了少女的掌心。
比想象中更冷的温度顺着指尖传来。林柒突然意识到，这个会叫她“妈妈“的生命，自有记忆以来就没有感受过他人的体温。
“妈妈！“
少女的呼唤突然明亮起来，像黑夜中骤然点亮的星辰。她小心翼翼地用双手包裹住林柒的指尖，当感受到那份温暖时，瞳孔中的紫芒倏地绽放——那是她诞生以来，第一次触碰到的温度。
‘妈妈的手......好暖和......’
她偷偷抬眼观察林柒的表情，见对方没有抗拒，便像发现秘密的小动物般，一点点将整个手掌贴了上去。
“唔......“
少女突然松开手，在林柒错愕的目光中，做了个意想不到的动作——她将脸颊贴上刚才相触的掌心，像初生的小猫标记气味般轻轻磨蹭。发丝间尚未蒸发的水珠沾湿了林柒的手指，带着淡淡的甜味。
当确认这份温暖真实存在后，少女突然张开双臂。这个动作牵动了维生舱里数十根尚未脱落的管线，透明的营养液顺着她雪白的手臂流淌。可她全然不顾，只是固执地保持着索求拥抱的姿势，连背后的生物电极被扯脱也毫不在意。
‘要抱抱......’
她没说出这句话，但颤抖的睫毛和发红的耳尖已经说明了一切。那些在林柒吞噬过的记忆里见过的，所有关于“母亲“的碎片，此刻都化作了这个本能的姿势。
林柒的手臂僵在半空，指尖微微发颤。少女温热的呼吸喷在她颈间，让她想起孤儿院窗台上那只总是蹭她手心的流浪猫。当年老院长布满皱纹的手掌，也是这样轻轻揉乱她的刘海。
“真是...拿你没办法...”
她终于环住少女单薄的肩膀，掌心抚上那头湿漉漉的银发。发丝间还沾着维生舱的冷凝液，摸起来像初春未化的雪。这个动作让背后的附肢不自觉地收拢，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彩。
“哈啾！“
少女突然打了个喷嚏，带着奶音的声响在空旷的产房里格外清脆。林柒这才惊觉——少女光裸的脊背正贴着自己同样未着寸缕的胸口，而早春的穿堂风正从倒塌的墙洞呼呼往里灌。
“等、等等！“
她手忙脚乱想拉开距离，却被少女反手抓住手腕。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眨呀眨的，倒映着林柒瞬间涨红的脸。
“这下糟了...”
余光瞥见墙角挂着件染血的白大褂，林柒的尾巴尖尴尬地卷成了螺旋状。背后收起的附肢突然开始思考——到底该先找衣服，还是先给这个黏人的小家伙当人体暖炉？
————
“圣女大人，深渊似乎又有异动了。”
黑袍修士单膝跪在身着华丽服饰的少女面前。
少女皱了皱眉，随即放下了手中的书，转身对修士说道，
“知道了，我会带着骑士们去观测的。”
待黑袍修士离去，圣女慢慢踱步至窗前，隔空凝望着极远处的深渊边境：
“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为何你在欢悦？”
少女不解，随即释然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毕竟到底如何，只要去了就知道了。
————
“要叫姐姐，小卡琳娜。“
林柒蹲下身，轻轻捏了捏少女的脸颊。她已经换上了从微型城市服装店翻出的T恤与短裙，还有冲锋衣。
——虽然对女装还有些抵触，但不得不说，这条短裙确实方便，能够让她的尾巴能自由摆动，只是背后的附肢不得不委屈地蜷缩起来，在衣料下鼓起几处可疑的凸起。
“高等进化...原来是这样的形式吗？”
她终于理解了这场蜕变的本质。当人性战胜獣性的瞬间，进化树便朝着更高等的形态分叉。只是没想到，最终会以人类的女性躯体呈现——或许是小卡琳娜那声无心的“妈妈“，在冥冥中塑造了进化的方向。
“不过...这样也不错。还方便带孩子。”
林柒低头看了看自己纤细却有力的手臂，又瞥了眼正蹦蹦跳跳的卡琳娜。
这副身躯兼具美感与实用性，尤其是腰腹核心的力量，竟比怪物形态时更加协调。
至于小卡琳娜这个名字，则是使用了那个铭牌上的名字，想必是她的母亲为她取的罢？
“唔？姐姐！“
卡琳娜乖巧地改口，虽然她还不明白称谓的意义，但能感觉到这两个音会让林柒愉快。
“乖哦~“
林柒的指尖穿过卡琳娜银白色的发丝，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少女立刻像被顺毛的猫儿般眯起眼睛，无意识地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掌心。
幸好还留着部分物资。
她暗自庆幸之前没有把次元胃里的食物东西全部消化。
继续探索实验基地前，她又一次回到了那条街。带走了所有的干净的衣物，以及没有损坏的日用品，甚至还有一些休息用的便携式家具和床上用品。
本着能装多少就装多少的心态，林柒将能够用上的东西全部装进了次元胃。
每当卡琳娜眨巴着眼睛望向她，她就能变魔术般地从虚空里掏出一块糖果，或是一条暖和的围巾。
“姐姐好厉害！“
卡琳娜的惊呼声在通道里荡开，林柒的尾巴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小卡琳娜真可爱~”
这小家伙可真稀罕。
幽暗的通道向上延伸，林柒紧握着卡琳娜的小手。若是独自一人，她或许会继续在深渊中狩猎、进化，享受厮杀的快感。但此刻——
总得让这孩子见一见阳光吧？
这是林柒当下内心最想要办到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