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啦。”
小足扬起水花，在空气中闪烁细碎粼光。
足趾像一颗颗莲米饱满鲜白，散发着久浸热水的余温。
背后传来一阵推门声。
勒菲裹着浴巾进来。她那线条匀细的手臂与双腿正在微微颤抖，看上去弱不禁风、随时会被吹倒的孱弱模样。
“师匠，就等你啦。”
伊米甜声招呼。
勒菲却径直避开视线：“对不起……”
女孩仿佛卯足了全身力气，努动唇瓣，吐出字音：“我去另一边……”
“嗯？”伊米歪脑袋，眼睁睁望着淡蓝发女孩转身推开门，仓惶逃窜似的离开了浴池。
“她成长了许多。”
池水中央，首席霜巫莎莲戴着黑丝眼罩，升腾白汽的水波泛漾着她那沟壑分明的锁骨。
“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伊米用奶音憨憨地回答。
现在，这片温泉浴场，仅剩关系有染的两人。
但这里并非“新耶莱尼亚”，诸神的盲区，因此二人的相处模式十分正常。
伊米抬起小足，浸入这片水光潋滟、有着一位女神沐浴的温泉浴池。
温泉水浸润蒸热全身的每一寸肌肤，心灵的污浊似乎也被洗濯干净了。
在那冰封冷寂的宫殿飘荡着周而复始的细声吮语，现在回味起来，依旧无法自持。
“莎莲冕下。”
短暂地沉浸这段难忘的回忆过后，伊米在记忆中作为受哺一方的女儿抬起了脑袋，发出澄甜动听、又宛如银铃脆响的正经商量声。
“耶莱尼亚已经收复，并且还是无主之地。您有何打算呢？”
水中的女神优雅把耍着披在肩上的一绺灰白蜷曲的发丝，开口回答：“两位长老选择留下，是再好不过的了。”
“沃银城的事务我必须承接。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伊米小姐可以争取一下这极北之地。”
“您作为列柱系圣女，各方面都比国度系圣女优秀一些。只是……”
莎莲轻声诉说：“北陆有着悠久的家族历史。然而人心不古，家族的思潮已经随着七国文明的建立成为过去。想要另立家族，成为家主，且是在耶莱尼亚……几乎等同于开创新纪元一般。”
伊米咧嘴，流露开朗的笑：“到时候再说嘛，眼下我还只是一重门阶呢。”
“不急躁是最好的。”莎莲温柔地提醒，“你且去瞧瞧你的脑袋。”
“？”
伊米伸手摸头，立即感到脑袋上似乎有什么尖尖的角质物的抵触感。
她忙不迭地出浴，来到更衣室照镜子。
镜中，她的两鬂各自伸出了一只乳白半透明的嫩芽尖角。
“这是？”
“霜鹿之血。”莎莲开口解释，“从前希莉尼娅家主以腕血赐下血统，而今……”
覆面的女子没有往下说，不再多言。
“我有希莉尼娅的传承了？”伊米害怕地瑟缩身子，瞪大明眸，“那我会不会眼瞎啊。”
“笨——”覆面女子的口吻忽如一个小女友撒气娇嗔，立即意识到不对，改口，肃声，“咳……你并无担任霜巫的职责。”
“对哦，我又不是霜巫，瞎什么眼呢。”
伊米忽然闻到一股独特的乳香气味，对着空气翕动琼鼻尖：“什么味道？”
“麝香丰裕之角。”莎莲的语气略惊，“伊米小姐……您还有什么惊喜，是没有带给我的。”
“这有什么用处吗？”
莎莲轻轻叹息。
蓦然，温泉更衣室的景象霎时如玻璃皲裂、破碎化解，仅剩一片黑暗虚无。
“新耶莱尼亚”的秘境降临，将现实如一副油彩画蒙布收纳。
头顶倒悬皎洁王座，蓝色花海随风飘荡。
“以后少做那件事了，感觉宝贝你都变得笨笨的。”覆面女子轻抚自己的蜷曲灰发。
“戒，必须得戒。”伊米可爱精致的俏脸上写满了一本正经。
“凡事遵行秩序，否则陷入混沌。”
“这就是贤者。”女孩附和。
“和贤者有什么关系？”
“呃——就是东陆的僧侣？”
“……如果你学僧侣把头发剃得光秃秃的，那我……嗯，这并不美观。还是说你头顶的角吧。”
覆面女子继续诉说：
“麝香丰裕之角，是霜鹿家主的凭证。”
“啊？意思是——”
“我自然还是不朽家主。”覆面女子解释，“只不过，因为我的心境发生了变化，所以让‘权能’出现偏移。”
“权能？那是啥？”
“你现在还早，这是第四重门阶以后的事了。”
“哦……”
“总之，宝贝，当你有朝一日成为世界的圣女，那么我也是‘母凭女贵’，从你身上受益。”
“那也挺好的。”
伊米开口：“我还害怕今后可能见不到妈咪了。”
“嘴巴真甜。”
黑丝眼罩如夜遮蔽了莎莲的眼，嘴唇微勾的弧度和红润有光的桃腮表达了她一本满足的喜悦心情。
“好啦，宝贝，要说的话我也说完了，回到现实吧。”
话音落下，覆面女子的身影不再。
伊米眼前闪过更衣室画面，却转眼间又被滞留在了黑暗中。
一扇纯白的门扉，在她的身前静静屹立。
是第二重门阶。
正如妈咪所说，“新耶莱尼亚”是诸神的盲点，就连实力进境也无法在秘境内被识别。
伸手，推开门扉。
目光所至，是一片广袤晴空下的鲜嫩草原。
巨石柱静静矗立，显映七重虹辉。
云空响彻一阵悠远通彻的天声：
“鹿冠，弓马，蛇皮。”
矗立七柱的草原在顷刻间缩水，伊米回到了温泉浴房的更衣室。
首席霜巫已经款款离去。伊米陷入思考。
在圣女修习课，导师拉丝蒂曾说过，巫师的第二重门阶，是给予神启。
遵循神启，踏入三重门阶，即有神明垂迹，显明正身，掌握门阶变身。
而且，门阶变身的能力、外形，都与神启的内容有关联。
“鹿冠……弓马……蛇皮……”
伊米回忆着七柱草原上聆听到的神启。
鹿冠，就是指“霜鹿”希莉尼娅的传承。
头上散发麝香的鹿角，是肢体异变、第二重门阶的象征。
到了第三重门阶，肢体异变可以自行收敛。
肢体异变可通过血统传承。因此，天生出现兽耳等异肢之人，意味着此人的族谱中必定有前代是二重门阶、且必须是在二重门阶诞下子嗣。
除了鹿冠，七柱草原的神启还提到了“弓马”、“蛇皮”。
“弓马”，泛指骑射技艺。在大陆七国，南陆的门罗帝国在骑射技艺方面享有盛誉。
至于蛇皮……
对此，伊米毫无头绪。
只能今后有机会再问妈咪了，现在追上去问肯定不合适。
……
“勒菲？”
长老史蒂拉用毛巾擦干头发，茫然地看向首席霜巫：“她不是在和冕下伊米一起泡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