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数情况下,善意的谎言可以遏制恶劣的事态,达到避重就轻的效果。
但也有例外。
譬如,对于重要的人和事,尤其是终身陪伴,那么谎言就是谎言。
一辈子的尺度,任何伪装都无所遁形。
水流声透过耳畔,清洗厨具的声响不间断从厨房传来。
淡蓝发女孩穿着围裙,站在水槽边。
没有第三只手,没有清洁魔偶,也没有阿尔法斯家政女仆在旁帮衬。
像个妻子。
学城的阳光永远正好,也永远平淡,从窗棂静静地洒入。
女孩裙摆下的白丝双腿,一如既往地纤细匀称,在阳光下镀着一层无暇圣洁的柔暖光感。
齐耳的淡蓝色发丝,软乎乎轻飘飘的,和晴朗气爽的学城天空相得映彰。
伊米站在玄关,凝望着厨房那道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瘦小背影,久久哑口无言。
道歉,还是继续夸夸?
看到这个久居深闺的公爵千金亲手洗碗的样子,伊米发觉自己开不了口。
师匠变化了许多,变成了谜样女孩。
而自己完全没感觉到。
唇齿间尚有余留饼干的碎渣。恰到好处的奶香与甜味,在新耶莱尼亚的境界里已经领教过。
无可挑剔。
师匠背着她花了多久时间在练习做饼干?
甚至女仆娜可都不在,完全把厨房和919居室钥匙交给了她。
打蛋器刚擦洗好,被银发女孩伸出的指尖接过。
“我来吧。”
淡蓝发女孩默许了。
就这样,一人擦洗一人放置,清洗工作很快就完成。
“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有了。”
“师匠,今天有什么行程安排,我们或许可以一起?”
淡蓝发女孩脱掉了厨房围裙,迟疑了许久,才说:“没什么,就在教室自习。”
“能不能陪我去一趟图书馆,我想找一些弓术方面的书籍。”
银发女孩发起了邀请。
她笑容清甜,一如既往。将数分钟前发生的所有都揭过去,翻至下一个空白页。
但是,如果真的按照以往,银发女孩早已主动牵起她的手。
所以她就这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银发女孩伸出了手。
骨节分明的莹洁指尖,对她的指尖主动求索。
这一刻,她感到自己很狡猾。
勒菲流转眸光,偷偷瞥向扣住自己手背的指尖。
指甲盖清理得圆滑无垢,没有涂油,甲缝没有丝毫毛边尖棱。
果然……伊米姐姐也做“那种事”。
握手的力度悄然夹紧。
“师匠,你聆听到的神启是什么呀?我的是‘鹿冠’、‘弓马’、‘蛇皮’。”
“‘鸟骨’、‘森罗’、‘海石’。”勒菲糯声回答。
“呃……具体进展怎么样了。”伊米说,“我现在只剩下‘弓马’没有完成。”
“过段时间,我要去父亲的城堡一趟。”
说到这,勒菲偷瞥了一下这边,又迅速正眼看向廊道:“伊米小姐呢?”
听到对方口中从“姐姐”又变成了“小姐”,伊米自然是不允许手中的雀儿飞走:“谢尔盖堡啊,据说是被美丽的森林和溪河环绕,像精灵的城堡一样,我也好想去看看。”
“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去东陆度假了,所以谢尔盖堡应该只有管家和骑士团长在打理。”
“那么已经定好什么时间出发了嘛?”
“伊米姐姐,玩心有点重了哦。”
“嘿嘿,我都被关禁闭关了三个月了,再不出去透透气就得被闷死了。”
银发女孩从脑袋垂下的一股股长长银丝,时不时地擦过她的细臂。
就像头发的主人一样活泼淘气坏心眼,对着她挠痒痒。
女孩心跳加速。
她,准备撒一个慌。
是伊米姐姐先干的。对她撒了谎,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所以,不应该有心理负担。
“…我去谢尔盖堡,是为了领悟神启‘森罗’。”
“到时候,需要、需要两个人同睡一张床。”
明目张胆地提出内心深处的渴望,女孩平生第一次的偷感油然而生。
瞧伊米姐姐的反应,应该是没有发现问题。
勒菲红着脸,心绪已如飞雀。
……
“小姐,欢迎回家。”
“欢迎来到谢尔盖堡,伊米小姐。”
管家与佣人齐排迎接来访的两名阿尔法斯贵客。
仲夏的气息簇拥着这间浮奢明艳的城堡大厅。
沃银城公爵府邸,就是按照谢尔盖堡为基础蓝本建造起来的。
除了浮雕吊顶,几乎一比一复制。
因此,伊米进入谢尔盖堡,有种误入公爵府邸的错觉。
正如一个星期前约好的那样,伊米和勒菲住一个房间,同一张床。
对于这两名女孩展现的亲密友谊,谢尔盖堡的管家和佣人自然是欣喜无比。
伯爵诞下的子嗣当中,长子不中用,次女害羞内向。
好在,次女勒菲小姐不负众望,年纪轻轻便被选为圣女。
与她交好的这位伊米•慕斯特拉•阿尔法斯小姐,她的盛名更是如雷贯耳。
“以一敌三”、“银色小恶魔”、“最后的慕斯特拉”、“慕斯特拉的复仇之矛”……诸如此类的响亮绰号,被按在这位小姐身上。
对于谢尔盖堡的众人来说,伊米小姐如此年幼便有这番作为,是有迹可循的。
她身上流淌着的血液,是“雪貂”慕斯特拉和“冬熊”泰伦贝拉的血液。这两家冰雪族裔如今已经式微,但这位女孩,就像长夜过后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照彻冰封枯寂的极北之地。
勒菲小姐能和这般人物交好,谢尔盖堡一众如何不感到欣慰呢?
当晚,佣人伺候两位小姐用餐、洗浴,把勒菲小姐小时候居住过的闺房也重新打理了遍,换上了全新的寝具和装饰。
“两位小姐,请入室好好休息。”
佣人的话语伴随室门关闭。勒菲和伊米两人张望着柔光照耀的卧室。
纱帘轻垂飘拂,围绕着一张舒适又广阔的天鹅绒圆形贝壳床。室内还有一只单人浴缸。
伊米:“……”
勒菲:“……”
“啊哈哈。”伊米发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师匠家的佣人还真是盛情难却,特意给我们准备了贵宾住店级别的服务。”
“帮我、参悟一下神启‘森罗’吧。”
伊米没有注意身旁之人,她远眺织锦窗帘外,被一片森林与河流在晚暮近夜下的景象吸引,不假思索地回答:“好啊。”
答应的下一刻,她腰间的系带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