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屏风,方才领路的几名侍女都已经离开,赵阳洛环顾四周有些茫然
自己刚才低着头赶路都没注意,只记得自己是从方向来的,不过赵阳洛现在再看回出来的竹林,居然有整整三条蜿蜒的石板路,自己走的那条早就感受不出来了。
赵阳洛双手叉腰,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找赵禛问路。
回去问路感觉会显得我有些呆啊…算了…大不了边走边看吧……
而且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陈管事不停夸赞的,自己的道法究竟是个什么程度,沿途或许还能寻个僻静的地方自己试试。
赵阳洛刚硬着头皮踏下台阶,还没进到林道,耳旁便响起有些熟悉的声音。
“是稻秀啊,你怎么在这。”
赵阳洛回身看去,那不是正是稻秀,在台上向自己跑来。
“可算是找着您了……”稻秀脸上有些发汗,喘着粗气,一只手握拳愤愤地在空中挥动,“姐姐让我跟坊内的侍女来这等候小姐好给您带路,结果那家伙走到一半借口如厕跑了,我等了半天都没回来,还好找到了您,没耽误用午膳,居然这样子耍我…可恶的蜀人……!”
看着稻秀有些狼狈着生气的模样,赵阳洛竟然莫名其妙觉得有些想多看看。
“没…没事……”赵阳洛轻咳两声,踢掉脑子自己奇怪想法,“我正愁找不到路呢,如果你会走的话就靠你带路了。”
跟在稻秀的身后,赵阳洛左顾右盼,想找几个标志物方便以后自己回去,结果走了半天,都是重复度很高的景色,要区分他们还得记得更细,那反倒过犹不及了。
“这蜀王的兴国坊还没小姐在岱宗的院子好看呢。”走在前面的稻秀突然冒出一句道。
“兴国坊不比我们的院子大的多,为什么这么说。”
赵阳洛正被标志物烦恼着,稻秀抛出个话头,索性也不想记了,正好聊聊天,大不了以后都让稻秀接自己。
“小姐您看,兴国坊虽大这些景色却总是重复枯燥得很,蓉山的院子虽小,但花花草草都被姐姐呵护的好好的,出了院门天气好的时候能远见皑皑苍山,近处也是蓉山各峰,不比蜀王这附庸风雅的院子大气、多样的多。”
“这样啊,我还真没注意过呢。”
赵阳洛调动起记忆,只是似乎并没有什么院子中的花花草草。
“小姐每日除了向鲁掌门讨教便是留在院子中读书,自然是注意不到的了。”
赵阳洛有些惊讶于稻秀的回答,笑道:“你是觉得我太宅了吗,想劝我多出来走走吗。”
“奴婢不敢……”稻秀闻言被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来就要跪下,“小姐行事自有依据,是奴婢多嘴了惹小姐不高兴了……”
“你吓死我了……!”不过赵阳洛也是猝不及防,赶紧将稻秀扶起来,“地上那么脏你说趴就趴啊,还有你也真是的,到底从哪里听出来我不高兴的。”
“只是想起往日奴婢劝小姐多走动时,小姐也是这么回奴婢的……”
“以前也用的宅字……?!”
稻秀摇摇头道:“虽不是这个字,但奴婢也能明白小姐所言,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那你今天怎么又敢了?”
“奴婢…奴婢……”稻秀支支吾吾片刻,作势又要俯下身子,“奴婢只是觉得今日小姐似乎不太一样,这才……”
赵阳洛依旧主打一个眼疾手快,将稻秀拦住。
“你倒是感觉挺对,只是怎么和麦锦一样喜欢动不动就下跪。”赵阳洛颇感无奈,“我还是大活人呢,跪我要折我寿的好吧......”
“小姐,奴婢从未听闻有折寿这个说法......”
“别管那么多......”赵阳洛重咳两声,生怕稻秀故技重施,提醒她好好走路,“还有奴婢奴婢的,听得我也烦。”
正好借这个机会改改稻秀的习惯。
以前看古装剧没什么感觉,只是如今在面前卑躬屈膝的是活生生的人,这跪拜和“奴婢”赵阳洛实在享用不来。
只是稻秀没再一惊一乍也没再回话,不知道是听到了没有。
走了好许,虽不见院子,但是又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麦锦,你怎么在这呢。”
麦锦见到赵阳洛赶忙迎了上来,欠身道:“奴婢自是在迎接小姐。”
“那也没必要跑那么远吧。”
“小姐是何意思?”麦锦有些发蒙,“奴婢是在小姐的院子里啊。”
闻言,发蒙的变成赵阳洛,环顾四周也不见围墙之类的地方,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进到院子里的。
不过赵阳洛一直对自己的认路能力很有信心,只当是蜀王修建的问题,没太在意跟着麦锦走完接下来的路。
赵阳洛进到院内,顿感轻快,径直坐到院子中的石桌前四周打量。
被花草林木包围久了都有些视觉疲劳,青瓦白墙一下子亲切起来,而且这地方确实大,只是看上去就没那么精致,就是单纯的空旷了。
当然,虽然不够美观,好处却还是有的,那就是自己不用去找什么僻静的地方了,这个院子就可以成为自己实验道法的好地方。
“已过午时了,小姐可要用膳?”回到室内,麦锦轻声问道。
虽然胃已经感觉空空荡荡的,但是嘴上却没什么味,比起吃饭,还是想吃点甜的。
“比起吃饭...能帮我拿些水果吗...或者什么甜的也行......”
赵阳洛说罢,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头。
虽然自己不想做这个小姐,但是真到了能便利自己的时候,赵阳洛倒还是会照用不误。
不过麦锦和稻秀自然不知道赵阳洛心中所想,应声离开。
不一会,麦锦便端来,应该是抱来一个巨大的、叠起的食盒,快要比麦锦肩宽,层层垒起让赵阳洛都见不到麦锦的脸。
赵阳洛见着,立刻起身和麦锦一起将食盒抬起,手指相碰的瞬间,麦锦的身体一阵微微的抖动,未曾想到赵阳洛居然会来帮自己
“这东西还真不轻,就让你一个人搬啊。”赵阳洛有些没好气,怎么就让自己柔弱的姐姐弄去搬重物了,“稻秀她人去哪了。”
“回小姐,稻秀是去小姐的午膳了,要重的多,您莫怪她偷懒。”
麦锦说罢,赵阳洛发现错怪了稻秀,笑着打了个哈哈,便接着看向身后的路面,未曾察觉隔在这巨大的食盒之后,麦锦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小姐果然变得很奇怪......
“那这么重一堆是不会都是水果吧。”
赵阳洛和麦锦合理放好食盒,接着一个个打开来,果不其然。
青枣、苹果、橘子、柚子、马蹄......冬季应季的水果倒是一应俱全,装的满满当当。
赵阳洛拿起一个苹果先掂量再打量,当真是个大红润,看起来就甜。
与此同时,赵阳洛突发奇想。
看看腰间的佩剑,再看看站一旁的麦锦,赵阳洛清了清嗓子道:“稻秀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要不你去看看她吧。”
闻言,麦锦以为是赵阳洛有些不耐烦,立刻恭敬地道:“害小姐久等了,稻秀这丫头平时就有些冒事,我这就去庖厨找她。”
待麦锦推门离开,赵阳洛特地再打开个小缝,确认麦锦已经离开了院子之后,赵阳洛抽出佩剑,放在桌上跃跃欲试。
既然原主那么厉害,那就试试看能到什么程度吧,先削个苹果试试......
“各般器具,不论是钩戟长铩还是锄耰棘矜,乃至于餐盘茶壶,无不是取材于天地自然,成自人之创造,在于人与自然之间居中两通,其中照应五行越多者,匠人心血匠气越浓者,操用之人呵护、善用越佳者,对真气越有反响。”
“对修习之人最重要的自然是兵器,其中最为所喜的莫过于刀、剑,皆取之于金,锻之于火,淬之于水,藏之于木,长短易携,浑含各大,惟缺以土,所以常失之厚重,不过既失之厚重,反之也长于疾敏,初次尝试,御剑能到什么程度亦可见道法上的天分。”
“你说为什么是御剑而没有御刀?”
“御刀自然是也有的,只是刀有锋、背,偏倚一方,便使得御刀技巧与招式也受限于它的形制,而且道门百家、公卿世族独用剑而不用刀,盗贼游侠、狗屠私贩用刀而不用剑也是有其原因的,往深了说,用刀者只需依着刀锋而为,挥动劈砍摧枯拉朽何其轻松,久而久之不知是人在使刀还是刀在使人,所以用刀者若坚定不足,那么易陷入偏执刚愎,长此以往有损心性,进而阻碍修习。”
“然剑,形制相称相对,不偏不倚,使剑之法亦是不正易折,逆势易断,御剑也同样,若不清心静气,经过长久修炼的话,威力远不及用刀,即使能御动如飞却难有精准,所以非养德敦实者不能克其缺憾而专精,故称为君子之器,当然,剑法从无定式,御剑也是如此,只要真气足够御剑自然不在话下,只是还需记得,这些大道理不知是对所有用剑之人约束自身的提醒,更是剑道登堂入室的法门。”
不由自主地,鲁璋第一次教授道法的场景如在眼前,他洪亮的声音响彻耳边,是了,在接受原主记忆的时候这一段循环往复,不知道原主在脑海中重映了多少遍。
“世人皆有气,无非是多多少少,精纯与否之别,只是需要修习典籍方能彻底疏通经络,这才能激发真气之用,入岱宗需成为内门弟子方可修习《青云经》以疏通经络让真气得以发散,而你虽天生真气环绕,省去了激发之步骤,但也意味着你需更早学习控制真气之法,而且你较他人更不容易将真气运用于己身。”
“不过这些也是后话了,通经络只是开始,要想将真气运用自如于体外,还需能凝气而成三丹,三丹有气海,可生气可存气,有藏有放,这样真气才不会一下耗尽,有多少人不得法门,独自苦练十余年不能踏出最后一步,终生也只枯枯地消耗自己天生之气,所以年青时多么雄迈,到老了真气枯竭,从四肢五脏、精神容貌,上下内外都成了干瘪之人。”
“阳洛,你父母皆是逸才,彭城王虽将你托付给老夫,老夫却还没好好看看你的悟性到底如何,拿出你的剑,可别露出这样的表情,莫因为是你父亲的剑就不想用了,这剑不是凡品,你不喜它,它也是认主人的,尊重你的剑......!”
“哎...你这又是作何表情,老夫本不愿多言他人家事,但你父王有他的难言之隐,他与你母亲伉俪之情贩夫走卒都感慨乐道,你是他们独女,你父王若非事出有因岂愿意送你来这万里之外,你有所不知,这些年来他一直......”
“害...既然你不愿听我也不提他了,就说说你罢......!”
“你来蓉山也有些年头了,总是抱怨老夫为何只让你修习和外门弟子一样的内容,如今见着你此次从建康回来的样子,老夫倒是确定我做的对了,你自出生便真气外溢,天生三丹气海,常人甲子苦功于你不过尔尔,如今蜀国已经去帝号而受封,宋国对蜀名义上已是天朝上国,你父王又是位高权重,有这样的身世无怪你行事有些随性随意。”
“傲气不是一定坏事,但是阳洛你不过总角之年却傲气至此,老夫本觉得你还是孩子不愿教训太多坏了天性,但是特别是你从建康回来后数月观察下来,你却不像是个孩子,那老夫必须担着师傅之任引导你的心性......!”
“蜀地弟子或许天赋不比江南、中原,但可不遮遮掩掩,你常同我抱怨蜀人怀有偏见,但不愿往来的岂是他们,我若是教授你更深的道法,你又会将他们视作何物......?”
“我本想让你只修习外门功法磨磨你的性子,心性养成了才好修炼控制真气的收放,不曾想你建康归来身上还带上了怨气,但是你此等天赋又不应该被太多蹉跎......”
“今日我教授你御剑法门,你真气雄浑,省去诸多准备的步子,若你愿意尝试或许本不需要我教授,未曾想这些年你竟然这么不愿意用你父亲的剑,御剑之道所重无非清净心性,不然不是直来直去失之灵活,就是杂乱无章做无头蝇,终不得惊鸿游龙之感,老夫只希望教会你后,你能在修习碰壁之中慢慢感悟。”
“记好了......!”
“屏息沉心,聚神三丹,控制你的气海,让真气凝聚起来再放出,然后用真气去感受你的剑,停止御剑只需控制气海外溢即可。”
剑身在剑鞘留出的空隙中抖动,越来越快,而后带动着手臂也无法控制地摇晃,日光下寒芒瞬发,长剑隐匿在白芒下破空而行,十余息后,长剑终于不再盘旋高空,能够看到飞行的身影,只不过却是以怪异的方式俯冲下来,依旧闪烁的剑尖直冲赵阳洛而来。
鲁璋的身影片刻模糊,再看清已经到了赵阳洛身前。
“铮......!”
长剑相碰,金鸣之声如穿云裂石,赵阳洛的长剑被打飞在半空,腾旋几圈后叮叮当当地弹在地上。
“本只是想让你做到让剑浮空即可...你竟是凭着真气硬是操弄...还好你没自己尝试......”
“没曾想初次御剑就有如此刚猛的力道,而你居然还想着就这样御剑收剑,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傲气还是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