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啥…萧小姐…你还好吗……”赵阳洛一只手托着一个大碗，敲了敲萧玢的房门，“方便我进去吗……”
“县主……?”房内的萧玢下意识皱了皱眉，还是先用嘴将绷带拉到右手能碰到的程度，接着道：“县主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我听厨房的人说你把送饭的人赶走了。”赵阳洛讪笑两声道。
“县主打听这个作甚？”
“就是怕你饿了，来给你送点吃的…还有就是来聊聊……”赵阳洛听到萧玢的声音，立刻贴着门道：“顺便表达下歉意……”
“不饿便不想吃了，多谢县主好意。”虽然挨了打，萧玢倒是不讨厌赵阳洛，反倒有些庆幸早早地发现了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个怎样的形象，不过她也不怎么想见赵阳洛，“况且县主光天化日之下敲我的门，就不怕又被多嘴的人看到了吗？”
光天化日嘛……
看来被讨厌了……
不过赵阳洛还是硬着头皮回道：“没事没事…都说清楚了不是……”
“县主若是再来一次便没得说清了。”
听着萧玢有些冷淡的语气，赵阳洛只好赶紧把门推开个小缝，把大碗递到门缝边，祭出她的大招。
“县主这是要强进……?”见着门被推开，萧玢起身怒道：“您这是非要逼我再吃顿鞭子不成吗？”
“别急别急啊，我听萧瑾大哥说的你喜欢美食，我自己做了点，不嫌弃的话就试试看呗。”
“你闻闻。”赵阳洛用碗轻轻碰了碰门，笑道：“不敢保证你喜欢，不过你肯定没见过，真的。”
赵阳洛说得自信，让萧玢确实有些好奇，她半信半疑地走到门边，伸出脖子嗅了嗅，确实很香，让她的胃都不自觉蠕动起来。
“县主这道菜倒是肉香四溢……”萧玢咽了咽分泌出来的唾液，突然间感觉好像也没那么抗拒见对方了，“这味道…我也确实没闻过相像的…敢问县主这道菜叫什么名字……”
赵阳洛闻言先是一愣，她还真没想过，直接叫炸鸡好像显得不太文雅，而后微微一笑：“就叫它开封菜好了。”
“开封菜？开封是地名吗？”
“差不多吧……”听到萧玢语气上的退步，赵阳洛可不想花时间在多解释上立即抓住机会，“萧小姐，我这个要趁热吃的，不然味道会大打折扣，要不让我先进去吧……”
门后沉默片刻，赵阳洛便隔着门三步，静静地站着，等候萧玢的回应，最后门缝还是缓缓打开，有些昏暗的屋内的药香味朝着赵阳洛扑面而来。
“县主不必客气，我唤您县主乃是必须的，不过您可不必叫我萧小姐，若您愿意唤我声表姐也可，不然显得生分了不是。”
“好，表姐好。”赵阳洛喜笑颜开，看这子萧玢是同意了，便朝着屋内走去。
“多谢…表姐…我靠……!”
赵阳洛刚迈过门槛，只见萧玢站在门后，身上只穿着贴身衣物，虽然缠着绷带，腰身却是露着，外面披个袍子就站在自己面前。
哇…还有马甲线的……
赵阳洛的眼睛不自觉上下索敌，而后意识到不对，赶忙后退几步。
“碗别摔了……!”萧玢快步将赵阳洛扶住，牢牢地拖住了大碗，“房间里这是有什么吓到县主了？”
“没什么…就是你……”赵阳洛红着脸摇摇头，“就是你…你怎么穿成这样就给我开门啊……”
“有何不可，此处清幽僻静，而且又不好让外人帮我处理，捂着也不利伤好。”萧玢歪着头道。
“那你也不能不穿衣服啊……”
“这不是穿着呢吗？”萧玢拉了拉紧袍子，“而且若非县主带了菜，这几日我本就不打算见人的，多透透气也是彭城王请来的医师叮嘱的。”
“而且您不是说这菜怕放凉吗，县主还站着作甚，您要是不落座我可不敢动筷。”萧玢先将赵阳洛扶过门槛，回过头发现赵阳洛还呆呆地站在门口，不禁开口揶揄道：“不过县主竟然还会说些粗鄙之语啊……”
“而且您反应这么大是作甚…不会真的是……”萧玢又是把袍子一拉，侧着身子对着赵阳洛，摆出惊讶的模样。
“县主真气磅礴…若是要用剑…我这负伤之躯怕是架不住县主强来啊……”
“不是…你在说什么呢……!”赵阳洛赶紧摆摆手，看着萧玢似笑非笑的眼睛，咬牙冲向桌边将碗一搂，道：“你再玩我就别吃了……!”
这家伙真的是古代人吗？！
萧玢噗嗤一声:“我小时明明见过几次县主，比我那时您可是端庄严肃得多，父亲常常借此数落我呢，不过如今您倒是显得可爱多了。”
“可爱……?”这形容词仿佛敲了赵阳洛一闷棍，“喂…这么跟我说话你，才是真的吧……!”
“别介别介。”萧玢大笑几声，不去理会炸毛的赵阳洛，而是径直端过碗放到桌上，接着走向内室，穿上身洁白的士子服。
“当真是色香味俱全，像是葫芦鸡但多了层壳，也算是没见过了。”萧玢看向碗中，深深闻了一口：“我本以为县主是借着名头兴师问罪来的，的确是我小肚鸡肠了，要多谢县主带来这…开封菜……！”
“你先好好说话再谢我……”赵阳洛还是抱着碗，盯着萧玢。
“哎，身正影正，我已经想通了，父亲就是再抽我又如何，若是改了作风那便不是我了。”萧玢插着腰，微微抬起头道：“我本只是爱着士子服饰同女伴们游山玩水，不时扮演各色人物也是好不快活没成想在他们眼里我竟真成了磨镜之好，今后我要是真改了性子，不反倒作证了吗?”
“县主既然愿意不避嫌前来，不管您是否是磨镜之好，我都大大方方的接受了。”说罢，萧玢笑着将手放在赵阳洛肩上，引她坐下，赵阳洛见她没再提禁忌话题，也是顺着坐好。
“美食不待我，我这便去找人拿两副碗筷来，县主稍候。”
“碗筷？”赵阳洛叫住萧玢，直接扬起一只鸡腿看向萧玢摇了摇，“用筷子也太不方便了，吃这东西用手就行，而且再去找人怕不是冷了。”
“县主还真是…豪迈……”萧玢张了张嘴，最后笑着坐到了赵阳洛身边。
萧玢坐下衣服扇起一阵风，那草药清苦的香味和对方的体香混合在一起，香味一下子充盈赵阳洛鼻腔，连炸鸡的香味都被遮盖住，让赵阳洛回想起那天被接住的时候，混杂了草药味似乎更好闻了，连带着腰间有了被搂住的感觉。
不能想了…吃东西……
赵阳洛轻咳两声，看着眼前的鸡腿一大口咬下。
没想到还不错啊。
赵阳洛眼睛一放光，这里的厨房虽然还没有什么辣椒胡椒之类的，但是却有酸奶，赵阳洛腌制完又发现没有面包糠，最后还是突发奇想，裹了层面粉之后放到小米里面滚了滚，好歹是弄出来金色的外表，也算是像模像样，现在看来味道其实也没太大影响。
“萧…表姐，味道怎么样？”
赵阳洛小心翼翼看向萧玢，毕竟现代人有各种调味料，平均下来肯定是比这些没什么佐味的古人口味重不少，这炸鸡不一定合萧玢胃口，要是她不爱吃，就不好继续聊天了。
“好…好吃……”萧玢手上的鸡腿已经剩了个骨头，眯着眼哼哼地笑了两声，鼓着腮帮子道：“可以可以，县主手艺真是了得。”
好憨……
赵阳洛憋住笑道：“那就好那就好，特地做给你吃的，多吃点。”
萧玢这个样子倒是让她也能轻松不少，说话仿佛也没什么包袱了。
“却之不恭却之不恭。”
萧玢笑着又拿起一个，不禁让赵阳洛感慨小时候自己去麦麦怎么不能像她这样毫不掩饰地表达想吃的欲望呢，明明还想吃却要装作矜持。
“表姐…后花园的事我还是要……”趁着萧玢在兴头上，赵阳洛抓住机会缓缓开口。
“欸…县主还请打住……”萧玢囫囵吞下一口，打断了赵阳洛：“这些开封菜就是县主的心意了，既然已经过去了，那就不必多言。”
“那…那多谢表姐了……”
萧玢的爽快出乎赵阳洛意料，可是这好也不好，自己没法子借道歉引出别的话题了，她还想从萧玢这了解点建康的事情。
萧玢咀嚼间瞟过赵阳洛，看见对方手上的鸡腿干举了半天，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有话要说，待到手上的解决完，萧玢便抢在思索话题的赵阳洛前开口。
“县主，你与彭城王何时回建康啊？”
“嗯?啊…现在还不清楚…我们要先去宋寿再回去的样子。”见萧玢先开口，赵阳洛赶忙接话道。
“宋寿……?!”萧玢两眼发光，不过转眼又唉声叹气起来：“真好啊，我也想去宋寿啊，不过父亲定是不可能让我去的，真好真好……”
“宋寿很有意思吗?”赵阳洛好奇问道，除了个边市她还不知道有些什么东西呢，最好能从萧玢这知道个所以然，“除了边市我还不知道有些别的，跟我讲讲呗。”
“县主久在蜀地居然没去过吗？我远在建康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萧玢笑着挥挥手，不过还是接着道：“要是县主不怕我有胡说，我也能说说。”
赵阳洛见此，立刻寻到打得地方，找出皂角让萧玢洗个手为自己慢慢道来。
“嘛…县主也知晓…这宋寿乃是八方商贾汇聚之地。”萧玢举起根手指，像说书先生一样指天晃悠着，“里面不仅是宋人蜀人周人，还有远道而来的胡人，这盐铁茶马、脂粉丝绸在这小小的宋寿那是应有尽有，就算是西羌也常常派人来贸易。”
“建康因是京师，城里不许贸易，而听父亲他们说，宋寿却已是城市交融，除去内墙乃是守备所在，不准随意出入，城郭之间尽皆是商铺，家家户户都有个店面，人也住在里面，不知是个怎么样的景象，想必是繁闹无比，真想看看啊。”
“能允许这些存在，这宋寿的管理者也是有点东西的。”赵阳洛点点头，坊市合一在这个背景下确实是超越时代的先进景象了。
萧玢听得赵阳洛的话却显得有些惊讶：“县主，您难道不知道宋寿是何人管辖吗?”
“谁啊……？”赵阳洛思来想去，看着萧玢挤出的大小眼，凭着模糊的感觉缓缓道：“不会是我父亲吧……”
“就是彭城王啊。”萧玢重重地点点头，“当年周国兵锋暂缓，大家皆以为宋寿鸡肋，蜀国也是放心这点才海口，愿将此地赠与大宋，还是彭城王高瞻远瞩、心思缜密。”
萧玢的钦慕之色几乎是溢于言表。
“彭城王先是看重宋寿四通八达，征战中又注意到大巴山民摇摆不定之心，后来果然山民又受着周国的财物又受着蜀国的安抚，因着大巴险峻茂密两方要价，使得没受过动乱的蜀人不敢进山，而一向大胆的周人又能来到蜀国地界，这宋寿凭着居中的位置倒成了众汇之地，彭城王再上书设立边市，官、民皆在此生意，山民得以采买日用，北边的周人来此广购器玩服饰、羌人来此大买茶叶盐铁、蜀人在此贩运八方来货，大宋则能购得河曲良马，郡里不仅管着盐铁茶马，还能从边市中抽成，日进斗金不过如此啊！”
赵阳洛听得也是啧啧称奇，赵禛这一套全是近现代的风格，已经不能说是超脱时代了，已经是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下次和赵禛聊天一定要先how are you试试才行……
“看你这样，似乎挺佩服我父亲的。”赵阳洛笑着道。
“那当然……!”萧玢拍了拍胸脯，昂首挺胸道：“彭城王先是挫败周帝亲征，又率兵入蜀抗周，后又领兵夺回淮北，几近克复洛城，要不是周国那李廓有几分才能，又得了天时地利，彭城王定能再有大功，别说我等宋人，就算是周人听了彭城王的名号也要尊敬几分。”
赵阳洛听完，先是感慨了下赵禛这样看确实牛，不过他没准也是穿越者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毕竟这开挂般的履历实在很难不让她怀疑。
“不过……”萧玢顿了顿，接着道：“讨论最是钦佩的，我倒是更钦佩王妃些。”
“王妃……?不会是我……”
萧玢又是郑重地点点头：“正是县主母妃，也是我小姑姑。”
“虽听起来有些不敬，但王爷的功绩纵然当世无双，但我觉得史上有此建树以至于出超者并不少，但是小姑姑她身为女子，即便史上有不少女子参与乃至把持朝政，但真真正正的女官也就至此她罢了。”
“为什么这么说？”萧玢的话有些斩钉截铁的意味，自然勾起了赵阳洛浓重的好奇心。
“从前女子参政无非是后妃，就算有了道法，参政也皆是做那侍中们的助手，侍奉刀笔罢了，就算成了官，也不过是尚衣尚食，管理些宫廷琐事，总之县令郡守，中枢要职皆无干系。”
“而小姑姑她以女子之身出任御史中丞，官居四品，掌邦国刑宪、典章之政令，显赫兰台，独此一人啊。”
